鹿妍握着手机的手指开始蜷缩收紧,她机械道:“这是……”
她记得,这是她在大二时的同学聚会上,喝醉后给傅启州发的短信。当时她游戏玩输,正巧抽到给前任发暧昧信息的整蛊内容,然而她早就删掉了傅启州所有线上联系方式,只背得出他的手机号,别无他法,只好硬着头皮发了一条短信。
几乎是发出去的瞬间就后悔了,可后悔之余,还有积压了两年涌上来的委屈。
当初鹿妍与傅启州赌气分手,是因为他理解不了她所谓的梦想。毕竟是初恋,说不难过是假的,于是她越想越气,轰炸了一连串信息给他的号码。
可这些短信应该出现在傅启州手机里,怎么会发给了顾执南?
鹿妍仍没缓过神,慢慢往下翻,从她那些近乎于单方面宣泄的树洞,到她难得放低自尊的别扭示好,一条一条,都赫然在目。
“我去问过,前号码主人许久未用,早已自动注销。我新注册的,不巧就是这个旧号码。”顾执南道,“所以你发给他的所有信息,收信人都是我。”
一开始,顾执南收到这些自说自话的骚扰短信,蹙了瞬眉,随手就想拉黑发信人。
他似乎没有义务为无病呻吟的失恋女孩开解心结。
但当正要拉黑时,新的信息又进来,语气低落:【所以,我的梦想在你看来,真的就是根本不值得赌上未来的事吗?】
像是触动了某根心弦。顾执南停顿动作,缄默沉吟片刻,之后开始回一封工作邮件,将手机扔在一旁,搁置了。
随后几天,接连有消息发来。
那人将他的号码当成了树洞,嘟嘟囔囔,前一条是研究菜谱的新进度,后一条是为试菜胖了三斤不活了。
他知道对方是槐大的大二学生,喜欢创意料理,有着开私厨餐厅的梦想。
还知道她经常研究菜谱至凌晨,以为他过着美国时间,他在夜深工作时收到一句“中午好”,一时哑然失笑。
夜色渐冷,晚宴已经开始,花园外用人来往的声音也湮没下去。顾执南解开西装外套,抬手给鹿妍披上,平静继续:“我在网上搜索你报给我的创新菜,顺着找到你发菜谱的微博,知道了你叫鹿妍。”
此后知道她长什么样,家世如何,对他来说都不难。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我发错了人……为什么不告诉我?”鹿妍身上拢着外套的余温,晃了晃神,“为什么还要回应我?”
她也不是那种闲着没事单方面骚扰前任的人,之所以坚持下来,是因为“傅启州”给过她回应。不止一次。
鹿妍一点点翻着聊天记录,虽然每次她收到的回复仅有寥寥几字,但两人仍断断续续地维持着jiāo流。
大三那年,她奶奶病重,家里几乎拿出了所有的存款,包括那笔为鹿妍攒着选址餐厅的钱。至亲病重,梦想无望,那段时间几乎是她至今人生最灰暗的时候。
鹿妍给“傅启州”发消息,大段大段自怨自艾的倾诉,末了沮丧:【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坚持下去了。】
对方回:【加油。】
彼时鹿妍正缩在卧室的小角落里哭得泪眼模糊,拿起手机见到这句不痛不痒的安慰,委屈更甚,摁着键盘回过去:【太累了。】
这次隔了许久,才有回复:【再累一点。】
鹿妍忿忿然把手机塞进chuáng缝,边擦眼泪边发脾气,这到底是什么绝世气人狗直男啊?!
可这种安慰居然真的有用。没失落几日,鹿妍重新回到西餐厅学厨。
情况逐渐好转,不久后她跟着叔叔去西班牙看比赛,临行前发:【后天要去西班牙看比赛啦,我觉得过两年我也能站在GCC的颁奖台上。】
收到回复:【嗯。】
“我知道你要去看比赛,提前订了票。你在场上做那道奶油蘑菇汤的时候,我在台下。”鹿妍被顾执南的声音拉回神,抬头望进男人光色幽微的眸,“那是我第一次,在现实见到你。”
见她穿着雪白的厨师服,做料理时露出的一小截手腕肌肤白皙细腻,受到名厨夸赞,女孩湿润明亮的小鹿眼就弯起来,梨涡微陷。
灵动而自信。
鹿妍回想起:“所以,三年前那个跨年夜我给你打电话,你之所以没接,是因为你不想让我知道,一直以来我都联系错了人。”
一切都明了了。
这场因yīn差阳错的整蛊短信而开始的误会延续了近两年,鹿妍原本不是轻易低头的人,却会为了屏幕另端的这人心动莫名,一次又一次地放低底线。
可两人的关系就仅停在短信联系这一步,对方既不加回自己的微信,也不主动电话联系她。鹿妍兀自磨了数次牙,还是决定在某个跨年夜主动打一个跨国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