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需她做的菜不多,因此特地出来看了一眼,帮着端端菜,顺道瞧瞧点那道荠菜豆腐羹的是何许人也。
也是位老先生,须发皆白,面前摆着一道荠菜豆腐羹,一道白灼河虾。
谢明远咳了两声,招手让她过去,何霜降嗅了嗅自个儿衣裳,一身油烟味儿,暗地里念叨一句真邋遢。再抬眼看谢明远,轻蹙眉头,人家就连算个账都一副公子模样。
“那老先生我瞧着眼熟,你再给上个拆烩鱼头,记我账上”谢明远眼神指着那老先生。
何霜降不知道哪儿生出一口气,抹布摔在柜台上,气呼呼又进厨房了。
拆烩鱼头拆烩鱼头,后头小狗崽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满地撒欢,何霜降赶了半天也追不上,气呼呼叉腰打骂
“改明儿将你狗头拆了”
喜鹊儿碰巧进来,战战兢兢将狗抱进去,舀了一瓢谁,洗个手又跑去端菜了。
谢明远在前面挠头,他不是说了将账记他这儿,怎的还生气了。
这拆烩鱼头也是jīng细活儿,里头搁了几颗现打的鱼丸,适合上了年岁的人,不用多嚼,入口即化。
喜鹊跟燕子俩人手头都有活计,如意今儿到珍味坊去了,一时半会儿闲不出人,因此她做好就直接将这菜端出去了。
这老先生一见这道菜,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喊住何霜降
“这……我不曾点这道菜”
“那位郎君给您老人点的,说是见您面善”
这老先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因有些眼花,看了半天这才看清。
谢明远写了手中的活儿,朝这边走过来,拱手躬身行礼
“先还当是认错了,不想真是先生”
“明远?”这老先生激动地站起来,后面凳子险些被推倒“你怎么在这儿?”
何霜降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识趣地跑到柜台后头,佯装记账。她耳朵好使,嘿嘿,在这也是一样听得到。
这老先生从前是谢明远的老师,几年前伯府对外说是谢明远生了大病,怕在京里养不活,因此送到庄子里养着,这几年一直不见,还当人没了,想不到竟在这儿见到了。
谢明远笑,这背后的实情他是不好跟旁人说的,只能推脱说暂时不便回去。
这老先生更奇怪了
“你究竟生的是什么病?京中太医都没法子?”
“也无事,只不过京外净慈寺的慧觉高僧说是离京远些,否则将来会冲撞贵人……”谢明远睁眼说瞎话。
“难怪……既是慧觉高僧说的,想必有些道理,只是……你这一直就在这儿窝着,一身学问只怕是要糟蹋了”
“我学学问是修自己的心,可不是为着功名利禄”
老先生颇为自得,一副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学生的模样。
“先生怎么来这儿了?”二人叙了半天旧,谢明远这才问道。
“唉……我原先瞧不上我那老友,只觉着一身本事,当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才是正经,不想如今也步了他的后尘”长叹气,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你也知道,我向来不gān那站队的事儿,只听命于天子。当初沈王即位,杀了一批人,我只觉着杀jī儆猴,古往今来,这事儿也多了去了,虽觉着残bào,却也在情理之中……”
“后来如何?”
“哼!他竟是个昏庸残bào的废物!”
“先生慎言”
“朝中如今人人自危,那位心里稍有不顺,便兴杀头株连,从去年他即位至今,外头刑场血就没止过”老先生压了声音“今chūn西南下了场冰雹,灾民受苦,他半点不顾,流连后宫,上月连着十几天不曾上朝,如今朝中文臣不为民,武将不敢战,只管向上头拍马屁,再chuī嘘一番,谁面上话说的好,谁功劳就大。”
第六十六章huáng氏有喜
老先生说罢喝酒,一口竹香叫人心瞬间静了几分,这是取竹叶并竹间露酿的酒。
谢明远听完以后久不能回神,半晌才叹了口气“可惜……”
老先生自然知道他在可惜什么,可惜如今上面那位不是淮王。说起来淮王爱民如子,体恤官员,公私分明,真正的帝王之相,若当皇帝,必定仁义公正,哪会像如今这样,四处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就连老圣人也偏爱淮王,只可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当初老圣人薨了,淮王进京,不想路上却被人暗害,丢了性命。
“淮王还有一子,不过新皇即位以后就失踪了,下面不少人都猜……叫那位给杀了……可谁也没见着尸首不是,那孩子我也见过一面,亦是人中龙凤,若是……若是……”
谢明远四处看了一眼,收了桌上的酒
“先生您喝醉了,咱们……切莫妄议朝政”
何霜降心惊肉跳低听了一耳朵京中秘闻,此刻见人收了东西准备起身离开,又拿了抹布准备过去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