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圣上登基,加了恩科,明年秋日里加了一场乡试,这会儿本该是温习念书的时候。
“我正想瞧瞧京城盛景呢”石头怕自家阿姊心里愧疚。
天还黑着,一行人就往京里赶了,笑面儿一行来时骑得都是好马,一路上都没耽搁,饶是如此,还是赶了一个多月方才到清水城。
何霜降跟石头还不会骑马,只能套了车辇,这一来就慢了许多。
天儿越来越冷,众人一路上也没敢停,到汴京城时已是冬初了。
一进城笑面儿就叫随行的一群人先离开,他亲自带着何霜降七拐八绕,直至一处宅院方才停下。这宅子门头上没有牌匾,里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大门紧闭,门口守着两位穿黑甲的兵士,见到笑面儿,相互看了一眼,没打算让行。
笑面儿拿出手中铜牌,上面刻着龙纹,那两位守门的兵士当即要跪。
“不必,你们将军醒了没有?快些带我进去”
那两位兵士匆匆忙忙推开大门“将军还未醒,箭伤都长好了,不过怕是那会儿坠马的缘故,伤了头,现下还是醒不过来。”
当初就剩一口气了,如今这样都算是运气好。
何霜降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这兵士将几人引到谢明远所在的院子,又有个小太监领几人进屋。
何霜降一时有些迈不动脚。许久未见,久别重逢本当是极开心的事儿,可他受了重伤,生死未知。
笑面儿推开轻掩的门,谁也不敢发出声响,似乎怕吵醒了里面睡着的人。
一路上设想了许多,等真见着人了,反而心里定了下来,什么主意都没了。谢明远就安安静静躺在chuáng上,瘦了不少,也黑了点,跟在清水城时的样子没法儿比。
笑面儿心里也在打鼓,他都不知道圣上为何要将小娘子找过来,二人除开从前认识,外加谢将军在小娘子饭馆里当过账房,再没有旁的关系了。
“我去寻个gān净的客栈,你二人先在这歇会儿”
何霜降点头,她跟石头没来过汴京城,对这儿也不熟,就不跟着去了。又问了那小太监厨房在哪,她要去熬些粥,石头跟在她后面打下手。
用小罐煨了一碗粥,叫石头看着火,她再去瞧瞧谢明远。
刚走到院门口,小太监牵着马从里面出来,何霜降朝里头看了一眼,谢明远住的院里又没有马厩
“你这马儿牵到哪里去了?”
那小太监躬了躬身“不瞒姑娘,圣上说这是将军最喜欢的马,叫我每日牵到将军院里遛遛,兴许将军听到声音能醒过来”
“最喜欢的马?”这马胖的跟猪似的,除了白了些,她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是啊”小太监摸了摸马的鬃毛“将军怕这马受伤,从来都舍不得骑这马上战场”
何霜降无言,她觉得不带这马去战场,只怕是因为这马儿实在不是上战场的料。
几个月不曾醒,虽说被照料的没什么生命危险,不过日渐消瘦是真的。许久没喝水,嘴唇也gān裂的不成样子。
何霜降坐在小杌子上,手撑着下巴,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又去桌上倒了杯水,想润一下他的唇。
水还没送到嘴边,就一个踉跄洒了,这大冬天的,一点水都能凉的人打颤,何霜降手忙脚乱的擦被子。
心内抱怨自己笨手笨脚,又想把这湿透的被子换了,本就脆弱的人,回头再染了风寒,她就是罪人了。
才掀开被子一角,石头就从门口进来,嘴中轻喊着粥熬好了
“阿姐你做什么?怎么能趁人之危耍流氓?”
何霜降愈发慌乱,才掀开的被子从手里掉下来,砸在谢明远脸上。低头一看,才发现谢明远没穿上衣,许是那小太监平日里要给他擦身,怕换来换去麻烦。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水洒了,我想着换个被子,谁知道他……他他没穿衣裳”
石头一脸怀疑。
“行了!你去把粥端过来吧”
等石头出去了,何霜降才松了口气,被子暂且不换了,等小太监来告诉他一声。
闭着眼一边念叨非礼勿视,一边把他的手重新塞回被子,不想摸到他手上戴着一根细绳。
也不嫌咯手。
掀开眼皮看了一眼,竟是那年端午节,她编的长命缕,五彩丝线缠绕在一起,简单的打了个结就戴手上了,虽说戴的日子久了,但还是gāngān净净的,就是颜色磨浅了不少。
何霜降细细摩挲这长命缕。
也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委屈,亦或是替谢明远委屈,憋了许久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恶狠狠把他手推进被子里
“戴这个顶什么用,若知道你跑去西北,怎么也得给你求上十个八个平安福,还得叫大师开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