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觉对人的影响力其实并不亚于视觉,只是嗅觉通常不如视觉来得那么直观,所以常常会被忽视。
可嗅觉偏偏是那种不讲理的东西,它一旦捕捉到了什么,就再也不会忘记。
宁随睁开一条眼缝看过去,司越正抽了本新的练习册出来准备刷题。
他坐得肩背挺直,高眉深目的侧脸轮廓清晰,认真专注的样子十分惹眼,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心情并不太好,清酒味的信息素里像是被人放了几枚冰块,比平时多添了几分冷冽。
不知怎么的,宁随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司越的时候,他的信息素似乎就裹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寒雾,无需言语就足够拒人于千里之外。
高一入学前的那个暑假,宁随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江省最有名的腺体治疗医院里,军训开始的时候他才刚出院不久,所以学校给他批了随时休息的特权。
苦bī的军训生们被烈日晒成了咸鱼gān,操场上的热气蒸腾着盛夏里肆意发酵的青chūn期荷尔蒙,比朦胧的初中时期腰激进许多的信息素不由分说地压在宁随身上,没一会儿他就被熏得浑身难受,gān脆直接请了假跑出去,在学校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哪里没人就往哪钻。
他理所当然地盯上了围墙边那条不太起眼的青石板路,却没想到这一钻就误入了告白现场。
这条不算很长的青石板路堪堪从教学楼铺到了篮球场,郁郁苍苍的榕树将造型简拙的青石板覆在其中,即便是盛夏里明晃晃的日光也难得漏下几缕,榕树垂落的根须散在长风里,更添许多幽静。
这条路兼具了偏僻和不方便两大特点,一向少有足迹宁随嗅到了难得的空白,顿时喜滋滋地挑了块地躺下来。
他整个人都躲进了灌木丛下,愿与大地相拥而眠共结连理。
然后第三者和第四者就来插足了。
宁随:“……”
他沉默地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满,gān脆拿两根手指捏住了鼻子,用这样的过激行为恶狠狠阻断了外来入侵者的信息素污染。
脚步声渐进,第三者说:“你知道吗?我们那个教官啊他可笨了,我们跟他开玩笑他都反应不过来!还有第一排的那个谁谁,他也好讨厌啊他gān嘛不同意你当班长?我就不一样啦,我是第一个推荐你的!对了,食堂二楼的菜你吃了吗?我最喜欢的就是那个瓦罐jī汤了,你觉得好不好喝?”
第四者吝啬地吐出两个字:“还行。”
宁随躺在地上,被这段生硬的对话尴尬得又翻了个白眼。
然而第三者本人的尴尬雷达可能是坏掉了,还在得寸进尺地往下问:“话说回来,你是不是单身啊?其实我也是,好多人都说我的信息素特别好闻,肯定有男朋友了,但其实我妈不让我早恋的。”
说完这句,她又立刻接了一句:“你想闻一下我的信息素吗。”
第四者:“不了,谢谢。”
宁随不翻白眼了,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这情况就好比她用左手打了自己的脸,然后又被那人抓着右手再打了一遍。
什么样的姑娘能豁到这种份上呢?宁随都有点叹为观止了。
因为闻不到信息素,所以宁随只能盲猜,听起来第三者是个Omega女生,那第四者应该就是Alpha男生了。
第三者锲而不舍地继续说:“你就真的不好奇啊?说不定我们很合适呢?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信息素之间的吸引是怎么回事,所以你能不能把你的信息素放出来啊?我一看到你就很喜欢,我觉得我们的契合度肯定是很高的。”
如果两个人的契合度足够高,即使不去抽血化验,彼此之间也能有一个大概的感知。
但前提是要真切感受过对方所释放出信息素,只靠单方面臆测是不行的。
第四者沉默了很久,然后才说:“好吧,你做好心理准备。”
宁随听见这话,终于忍不住把埋在土里好半天的脑袋支棱了起来。
信息素可是很隐私的东西,这位第四者应该是为了打消对方的念头,所以才愿意释放信息素证明他们不合适。
那这么看来,他还挺绅士的。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他就听见那女生一声尖叫,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蹬蹬”倒退了几步,再开口时已经带上了哭腔:“别别别,我错了我道歉!求你收回去!”
宁随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恍然大明白。
这人确实“很听话”地释放了信息素,但却不是和平友好的相亲版本,而是直接用信息素压制着对方,狂风bào雨地怼了回去。
他觉得自己错得太离谱了,哪有这么凶的绅士啊!这明明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