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越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也是用偏长的头发遮掩颈后突兀的青紫。
“等你分化完成后,这病是不是就好了?”司越忽然问。
“应该是吧。”
司越点了点头,然后撤回了贴着宁随后背的手:“好了,还有哪里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宁随赶紧把衣服拉下来,“你快去洗手吧。”
“那我先下去了。”司越转过了身,脚步声一停一顿地下了楼。
宁随抬脚踩上窗框,转着脚踝撩拨了几下窗边的绿叶,然后才侧着腿露出膝弯处的淤青,伸长了胳膊往那擦药。
楼下,司越摊着沾满药油的双手问:“洗手间在哪。”
“出门右拐。”梁皓扬说。
“谢了。”司越顺着他的指路拐过去,很快就找到了公用洗手池,拧开水龙头冲洗着手上的药味儿。
水珠飞溅在池中不断跳跃,他静静地凝视着包裹他手指的薄薄水流。
药味越来越淡,可刚才揉过那光滑脊背的触感却水冲不散,依然留在他的掌心间。
司越闭了闭眼,想起了那对笔直的肩胛骨和向下收拢的窄腰,以及刚才下楼时透过栏杆缝隙看见的,斜靠着窗台的宁随。
饱浴灿阳的皙白肌肤像是敷了一层温润的玉脂,横架在窗前的小腿清瘦修长,另一条腿屈膝收起来,宽松的裤腿几乎滑落至腿根,他的手肘架在膝头上,修长的指尖像是要滴下浅金色的蜜糖。
司越沉默半响,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然后将一双在水里冲得冰凉的手覆上了颈后发烫的腺体。
等他收拾妥当重回到店里时,楼下的混乱又升级了一个新的高度。
因为真正的店主梁洋洋到达战场了。
她双手叉腰在店里转了十几圈,火冒三丈地指着她哥的鼻子说:“让你帮我看店,你就给我看成这样?”
梁皓扬推卸责任:“我太困了,不小心睡着了。”
梁洋洋气得要抓狂了:“这才一个小时!”
梁皓扬满脸严肃地说:“保持充足的睡眠是最重要的事。”
梁洋洋甩给他一个白眼,又转头怒视着缩一旁装鹌鹑的张宇:“我请你来是要你管事的,不是要你肇事的!”
张宇试图捞一点同情分:“东西都不是我弄坏的,我叫这帮兄弟们来也是为了拉营业额,多卖点东西啊!”
梁洋洋一拍柜台:“那我是不是还得说一声欢迎光临?!”
张宇是梁洋洋雇佣的店员,他昨天请了假,梁洋洋便让自家老哥来帮忙守夜。可梁皓扬认chuáng,整夜都睡不安稳,好不容易捱到早上,等他挣扎着爬起来开了门后,已经困得眼睛都发痒了。
他打电话给张宇叫他马上来接手,结果牵挂一放神经一松,当场就睡死过去,这才没来得及阻止这场惨剧的发生。
眼见梁洋洋彻底发飙了,张宇心知狡辩无用,gān脆破罐子破摔耍起了无赖:“那你说怎么办吧,反正我没钱赔不起,工资随便你扣,扣完拉倒。”
张宇的狐朋狗友一听这话,也纷纷扔了手中的清理工具开始附和:“又不是我们打的,怎么不叫他们赔啊!”
“就是,捡着咱哥们好欺负是不是?”
闻言,梁皓扬漠然地扫了他们一眼,梁洋洋更是双手环胸冷笑出声。
张宇被学校开除后就彻底放弃了学业,直接跳进染缸混日子了,算起来就是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学历。但梁皓扬偶然认识他之后,觉得他有冲劲儿会来事,也没嫌弃他学历低,还让他在自己妹妹的店里工作,食宿全包。
这次他本也没打算太过追究,只是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怎么处理,不料随着梁洋洋气头上的一通乱点乱炸,却正巧炸出了对方的真实品行。
刚下到楼梯口的宁随也听见了他这番话,有些心情复杂地停在了原地。
当年资质尚佳的一块好木,因被嫉恨与恶念腐蚀,就此堕入污血浊秽中沤成了朽烂的渣滓,再也没有雕琢成器的那一天。
有些路,一旦走错了,或许就是万劫不复。
司越偏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出门右转几十米就是公共卫生间,去吧。”
宁随“嗯”了一声,不再多想,转身出了门。
“没那么便宜的事,”既然张宇翻脸不认人,梁皓扬也不会再讲情分,“要么赔钱,要么把这里打扫gān净再继续做工抵债,你选一个吧。”
“没钱,不还,不gān!”张宇眼一闭心一横,决定一条路走到黑。
林继衡拄着扫把站在垃圾桶边上,还不忘来一番好学生发言:“要不打电话叫他们家长过来?”
“叫家长多俗啊,”另一犯罪嫌疑人言颂同学兴致勃勃地凑过去,毫无自知之明地火上浇油,“不赔钱就扒光衣服拍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