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夜里,皓月当空,仿佛一个巨大的、漆黑的网,给人间的一草一木,都罩上了白天没有过的颜色,柔美……又凄凉。
杨靖儿坐在床边,闷闷不乐,熊智宸这般与她理论,还是头一遭,可她此时想不了那么多,心里的另一件事才最重要。
她的瞳孔时不时瞟向墙边的古木铜钟,马上就十点了,安桐怎么还没来电话呢?她开始心神不宁,起身来回踱步,双手紧握,渗出一层潮湿的汗珠……
“都这么晚了,桐桐怎么还不来电话……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杨靖儿小声嘀咕,越想越不安,“不行,我得去看看!”
刚要穿外衣,楼下就传来“铃铃铃——”的电话声,打破了夜的安宁。
杨靖儿先是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又大步流星地开门……
可就是那么不巧,熊智宸也打开房门,准备接电话,他身上,依旧穿着晚餐时的衣服,想来……也根本没睡吧……
二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如木头一般,杵在那里,若不是一声声电话铃牵动杨靖儿,怕是谁也不知该说什么……
杨靖儿垂目,躲开他的目光,“哒哒哒”跑下了楼梯。
熊智宸叹了口气关门,黯然神伤,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如壁虎一般,扒在门上,全神贯注……听着楼下的动静。
“喂?”杨靖儿冲坐到沙发上,急不可耐。
“靖儿!”对面终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桐桐啊……有什么事儿吗?”杨靖儿故意提高了嗓子。
对面却提不起精神说道:“张太太的旗袍……要白色……”
安桐直入主题,声音极低,却如天际的闷雷,轰隆着杨靖儿的脑袋,一切……静得可怕。
“白……白色?你……你确……确定吗?”杨靖儿的心里,还有一丝幻想,硬是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并未传来杨靖儿期待的答案:“靖儿……张太太明天要的旗袍,是白色!”
杨靖儿身体后仰,无力地摊坐在沙发椅背,说了一声:“知道了!”
“好,你该休息了,明天一早,我会把旗袍准备好,你早点过来……”安桐柔声细语,“我等你,靖儿!”
电话里经久不息的“嘟——”声不知响了多久,杨靖儿才晃过了神。
她无法接受……这一次对行动的阻止,更不能明白其中的缘由,若那些大学生只是柴伯庸为引出鹏雁的工具,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置身事外……
杨靖儿低垂着眉毛,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一丝光彩,不知为何,双脚似乎挂上了千斤鼎,怎么上楼都会如此费力。
“咣当!”
对面的房门关上,熊智宸扒着门缝的身子缓缓后撤,摸着冰冷的把手,想要去对面,又不知此时要对她说些什么。
而以他对杨靖儿的了解,明天……她一定会出现在鬼阴山……
熊智宸叹了口气,做到床边的椅子上,不敢入眠,既然无法阻止,至少能躲在她身后,保护她吧……
(情报局)
“有了!”一男子大声道。
惊着了有些困倦的白思楠和柴伯庸,他们立即走过去。
“又出现了吗?”思楠目光如炬,盯着说话的男子。
“是的,出现二十秒钟,由南京发来的!”男子汇报道。
柴伯庸忙上前:“截取到内容了吗?”
男子躲闪着眼神摇摇头:“刚刚确定范围,就消失了……”
“范围在哪里?”思楠问。
“在我们的东南方向,也就是永兴路附近……”
柴伯庸此时鲜有的果敢,正容严肃道:“继续观察,不能有一丝松懈,思楠跟我走,去复兴路看看!”
说来,思楠也是头一回见他如此正经八百地安排任务,回过神儿后大步流星向前走,跟在他身后。
夜已深,街上寥寥无几的灯光忽明忽暗,一会儿……又不知影踪,偶尔来往的路人,也被冷风吹得蜷缩一团,匆匆前进。
整个街区,连买东西的小贩,也没了踪影,柴伯庸与思楠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复兴路上,打破了这幽深长街原本的静谧……
卡车上,还装着铁锅般大小的接收器,一旦再次发送电报,他们便能更加准确的定位。
思楠和柴伯庸下了车,仔细打量着过往的可疑人物,看到身材高挑纤瘦的男子,总要过去凑近一点看……
二人穿梭于大街、弄堂,几乎把这个范围内所有在外溜达的人查了个便,可始终……一无所获!
“也许,他发完电报,就已经跑了!”思楠插着腰,有些筋疲力尽。
柴伯庸却没有一丝抱怨,甚至……还有些精力充沛:“还有一种可能。”
思楠扭头望向他:“什么可能?”
柴伯庸用袖口擦擦额间的汗水,迎上她的目光:“也许他根本不需要出来活动!”
思楠蹙起了眉毛,轻声道:“你的意思,是他住在这里?”
柴伯庸挑起了一根眉毛,歪嘴凑近道:“如果他没跑,压根儿就住在这儿呢?”
思楠醍醐灌顶,其实,这样的可能性更大点儿。
“那我们……现在要一家一家的查吗?”
柴伯庸伸出一只食指,左右摇摆:“非也非也,上海这么大,我们能划分这么小的范围已经不容易了,剩下的……就交给弟兄们吧!”
思楠将信将疑:“这是什么意思?”
柴伯庸一个回身,胳膊搭在思楠的肩,二人一步步向前走去:“意思就是,明天,我给鹏雁准备了一顿‘大餐’,如果他来,便是最好了,如果不来,我们就在这里加强警力,频率车每天在这儿巡逻,我就不信,他鹏雁,还能隐身不成。”
思楠顿住了脚步,一手捏住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随意扔了下去,直直地望着他:“柴伯庸……你究竟是什么人?我真是越来越猜不透你了!”
“哈哈哈——”柴伯庸笑出了声音,脸上划过丝丝不安,“我就是我啊,你想看透,直接问就可以了,不必去猜!”
“我问……你就会如实回答吗?”思楠的眼睛没有一点躲闪,炙热得让人浑身不自在。
柴伯庸的瞳孔向右瞟了一眼,道:“当然了,你要问什么?洗耳恭听!”
思楠的笑凝固在脸颊,与他对视几秒,又冷冷撤回了身子:“没什么,下次再问吧!”
说罢,便转身离开……
柴伯庸憋着一口气终于松了出来,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担心什么?隐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