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儿脸色一白,慌张看向路氏,路氏冷若冰霜对沈柔:“省省吧,老爷的房里事,不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该管的。”
“是,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沈柔笑,“没想到真被我说中了,鹊儿姐姐真的被父亲收用了?——哦,夫人三年未出,肯定是急了吧?鹊儿是从娘家带来的大丫鬟,自然是信得过的,是不是?”
鹊儿深深低下头去,不敢插嘴,路氏则蹙眉,上下打量沈柔,半晌冷笑:“你用这表情看我作甚?世上哪个女人不是如此?别看你如今嚣张,来日嫁了人也是一样。”
沈柔:“我不会一样。”
路氏:“是,你只会和你那娘亲一样,到死都不松口。”她讽刺地瞥了一眼沈柔,轻声道,“不是我说,若秦氏当年想开一点,扶丫鬟一把生个儿子,也不至于丢下你一个女儿孤零零在世上,爹不疼娘不爱——”
沈柔蓦地神色冷下来,望着路氏,路氏抢先道:“怎么?你想说老爷还挂念你?等着吧,哪日你弟妹出生之日,就是你万劫不复之时。”
她微笑着,轻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着,说罢,右手轻轻在沈柔肩上抚了抚,见她冷冷望着自己,却不言语,轻笑了声,自顾飘然离去了。
剩下沈柔自己站了会儿,深吸口气,回到落英院,神色淡淡地被伺候着梳洗罢,挥手让人出去,室内顿时只剩下她一人坐在窗前,安静如许,令人发怔。
此时窗外已是明月高悬,竹叶簌簌作响,沈柔走神地随手翻一下案上的书册,一册册往下翻,翻到最下面一本,蓦地晚风一起,书中夹着的纸片蝴蝶一般片片飞了出来,一下子铺了满地。
沈柔一愣,捡起一片看,只见上面用墨笔画了个猪头,边上一个箭头,指向张牙舞爪谢风玉三个大字,竟是她自己的手笔。
沈柔自己都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的东西了,翻到反面再看,是谢风玉俊秀有力的字:“作甚么又骂我?”
沈柔心中一动,展开再看,是她自己的回复:“不作甚么,就想骂你,大笨蛋。”
沈柔沉默了会儿,心中忍不住升起莫名情绪,再捡起另一片纸片,这次是谢风玉先问:“今晚去吃馄饨吗?永乐坊支了个新的馄饨摊,是你上次救的王婆开的。”
下面是沈柔回的一个字“好”。
沈柔再捡起第三片:“柳若这婆娘是不是有病?又去找王婆麻烦,我不管,我今天一定要给她好看。”
谢风玉回:“不要骂人。”又回,“那我们给她设个局?我看她挺喜欢喝女院的酸梅汁,在她那碗里面加点醋如何?”
下面是沈柔回:“你好yīn险!我喜欢。”
谢风玉回:“嗯,我知道你喜欢。”
窗前的沈柔目光在谢风玉这句话上停了停,微微笑了下,放下手里小纸片,双手撑着脸,对着皎洁的月亮微微出神起来。
而同一片月下,谢府中,谢风玉正在对月沉思,手上一支笔,纸上画着两个圆圈和各种线条,竟是在设计击鞠的战术。
杨乔歪歪倒倒地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抛着手上青桔,一面问:“不是吧,谢风玉,沈柔都不让你参加了,你还给她设计这啊?”
谢风玉落笔在纸上继续写:“她需要的。”
杨乔匪夷所思:“需不需要是她的事,又不是你的事。你俩现在都分开了。”
谢风玉这才看了他一眼:“你不懂。她需要的,不是这张纸,是我。”
杨乔一愣,睁大双眼,谢风玉也不再说,只收起笔,把写好的战术纸卷起来,沉吟道:“明日还得去一次乐游原。”
杨乔这才回过神,倒抽口气:“哇,出了上次那种糗事,你还去啊?”
谢风玉瞥他一眼,像是在问“哪种糗事”,杨乔便不怀好意地瞥一眼他下面:“嘿嘿,我可是看出来了,那天你是不是……嗯?”
他期待着谢风玉这禁欲君子破功,谁料谢风玉只一脸淡定:“哦,这事啊。”
杨乔对他的反应很不满:“这事很重要啊,我看沈柔那样子完全没懂啊哈哈哈哈,你说你,跟她一起那么多年,也不教教她?”
他挤眉弄眼,谢风玉却蓦地严肃了神情:“不要乱说,毁人闺誉。”
谢风玉坐久了学长,这教训人的神情倒很有威慑力,杨乔顿时讪讪,过了会儿又忍不住好奇:“你真没教啊?”
谢风玉不想回答这种问题,奈何杨乔眼睛亮得跟什么似的,只好轻描淡写道:“她还小。”
杨乔顿时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小?!她?可别了吧,沈柔都二八之年了,你还以为她是十岁小孩呢。再说了,她名头那么盛,喜欢她的多,讨厌她的也不少,你小心有人拿这些来整她一手,小娘子这些可重要了,到时候可后悔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