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菲尔德先生,”她低低的、情绪低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讨厌我了吗?”
他沉默了片刻:“没有。”
她马上追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她真的还小,什么都不懂。谢菲尔德揉了揉眉心,低叹着说道:“安娜,我不能喜欢你。”
她语气固执地问道:“为什么?”
“你会喜欢比自己小几十岁的男孩吗?”
“如果是你的话,我会。”
他不禁微微一笑:“多谢喜欢,但我应该还没出生。”
安娜很不喜欢他这种态度,她觉得她的喜欢是神圣而严肃的,他却要么回避她的示爱,要么将话题往玩笑方面引导。她被他避而不答的态度打击得闷闷不乐:“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六十多岁,而你只有十七八岁,我当然不会嫌弃你。”
他轻笑一声:“嫌弃?不应该是占便宜么。”
安娜有些茫然:“占便宜?什么便宜?”
“占我这个十八岁小伙子的便宜。”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神情,她忽然反应过来,原来他说的是六十多岁的她占他的便宜。她顿时咬着下嘴唇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又有些沮丧和生气——这个老家伙连她的便宜都不愿意占!
她鼓起双腮,还想跟他说些什么,他却已走到卧室的门口,顺手要关上房门:“晚安,安娜。”
她只好不开心地答道:“晚安。”
“咔嗒”一声,房门被关上。世界归于寂静与黑暗,只剩下落地窗外昏huáng的灯光。安娜泄气地叹息一声,仰躺在chuáng上,海星般摊开手脚,望着天花板。L先生离开后,她的思绪才真的沉淀了下来,所有情绪姗姗回到了脑子里。
她一方面为qiáng吻的行为羞耻不已,一方面又认为自己是个女勇士,勇敢地夺走了L先生的吻,一方面又担心他讨厌自己,但想到他临走前还对她说了晚安,她又觉得他可能并不讨厌她。
少女的心思麻雀叫声般纷乱,安娜在chuáng上翻滚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听见有人在外面叫她:“布朗小姐,布朗小姐……”
安娜有非常严重的起chuáng气,她根本没听清是谁在叫她,直接抬起两条腿不耐烦地蹬了两下,粗着嗓子喊道:“别烦我!”
恼人的声音消失了。一分钟后,她忽然想起这是L先生的房间,刚刚叫她的人极有可能是L先生。冷汗瞬间就流下来了,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安娜猛地坐了起来,本想立刻冲出去道歉,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盥洗室。
镜子里的她顶着一头蓬乱的栗色头发,嘴上残留着昨晚的口红。她呲开嘴,看见牙齿上也沾了一些口红,也不知道昨晚L先生看到没有。
安娜用清水洗gān净脸蛋,又反复漱了几遍口,确定没有难闻的口气后,她用酒店的金属梳子蘸了蘸水,使劲儿梳顺了浓密的头发,将它们编成两条粗辫子,盘在了头上。可惜,她忘记把家里的口红带过来,幸好她的嘴唇天生就是玫瑰色。
做完这一切,安娜打开卧室门,文静地走了出去:“不好意思……我刚才没睡醒。”
——
雅各布昨晚没看见安娜,刚刚听她的声音,还以为是个粗鲁、野蛮、不知礼数的不良少女,见到本人后,才发现她的魅力已经盖过了不良少女的特质。她穿着一条泳衣般短而紧的裙子,裙摆花瓣般绽开,堪堪遮住大腿根,露出大片光滑的杏huáng色肌肤。她的骨节纤细,手臂、小腿上浅褐色的茸毛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光。
怪不得谢菲尔德先生没有将她赶走,面对这样一个性感的迷人jīng,谁愿意疾言厉色地将她赶走呢?
这时,谢菲尔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雅各布。”
雅各布立刻垂下眼,收回了目光。
他以为谢菲尔德叫他的名字,是警告他不要乱看,谁知,他那从不多管闲事的先生,居然云淡风轻地命令道:“去买些正常女孩的衣服。”
雅各布诧异地看了谢菲尔德一眼,又垂下头,恭顺地答道:“我这就去,先生。”
——
安娜有些不安地看向L先生,什么叫正常女孩的衣服,是暗示她不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吗?
她在L先生的对面坐下,努力回想着书上淑女的坐姿,脑中却一片空白。记得那本书说,英国人拿刀叉的方式和美国人不太一样……但具体是怎样的不一样,她却忘得一gān二净,一时间连刀叉不敢拿起。
最后,是L先生将目光从报纸上移开,看见了她的异状,低声命令道:“安娜,正常用餐。”她才紧张地拿起一块牛角包,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谢菲尔德看着她拘束的样子,有些无奈,正要拿一个苏皮面包放进她的餐盘里,这时,雅各布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