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裴云谦动了动身子,附身单膝跪在沈姝榻前,抬手轻轻覆上沈姝脸颊,面容出奇的柔和,口吻也异常宠溺:“说什么傻话,我从未怪过你。”
沈姝眼底逐渐湿润,视线缓缓下移直裴云谦的左臂,她抬手捏了捏裴云谦衣角,声音有些发抖:“裴云谦,你食言了,又受伤了。”
三年前,裴云谦出征前沈姝为他戴上平安符时,裴云谦承诺过不会再受伤惹她哭,可这次好像又食言了呢。
闻言,裴云谦嘴角划过一抹温和的笑意,轻声道:“是啊,公主这次想怎么罚臣?”
“罚你陪本公主一辈子。”
“好。”
“裴云谦,一定很疼吧?”
裴云谦摇头。
“我说的是三年前,我刺的那一剑。”
说着,沈姝眸光微动,豆大的泪珠瞬间从脸上滑落,重重砸在榻上,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一定很疼吧。”
裴云谦抬手小心翼翼将沈姝的泪眼蒙上,心脏软得不成样子,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见不得沈姝哭。
“不疼,早就不疼了。”
“你的伤……”
“你昏迷的第二天,冯太后叛乱引匈奴大军进城,我带兵平乱,沈亭在逃出宫的时候被乱军所杀,冯太后眼下被陛下关在冷宫里。”
闻言,沈姝怔了怔:“冯太后疯了?竟然叛国?”
反复咀嚼过裴云谦的话,沈姝脸上带着几分茫然:“陛下?”
沈姝心底不知不觉蔓延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裴云谦想过几十种让沈姝接受的说辞,可如今面对沈姝早先准备好的说辞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睿王殿下。”
裴云谦嗓音平缓:“把乱军歼灭以后,宫中唯一能够资格登基为帝的只有睿王殿下。”
沈姝怔了怔:“他……”
顿了顿,沈姝又看了看裴云谦,试探着开口道:“你和他早有联系?”
裴云谦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沈姝身子一僵,脑中闪过记忆里幼弟天真的面容,只觉得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从头凉到脚。
“竟连我都瞒。”
沈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原来他从来不需要我这个姐姐去保护。”
事到如今,裴云谦也没必要再瞒沈姝,将此时从头到尾和盘托出。
“公主可还记得你要臣娶你的那天晚上?”
裴云谦嗓音平缓,可沈姝看得见,他下颚紧绷,握着沈姝的手也不断收紧,生怕她跑了一般。
沈姝点头,她记得,那日是她这辈子重生回来的第一日,又怎会不记得。
“那日,公主失足落水,臣并不是碰巧遇上,而是被人引过去的,而那天晚上我便知晓睿王殿下并非痴儿。”
裴云谦喉结缓缓滑动,他移了移目光,不敢看沈姝的眼睛,接着道:“他应当是知晓方年之事,故意引我去与他谈判。”
闻言,沈姝心脏猛的一抖,她万万没想到她与裴云谦上辈子地悲剧,竟是以她一直想要保护的弟弟开的头。若是她没有在御花园落水,就不会被匈奴使臣看中,就没有后来的和亲,更不会有后来的悲惨结局。
想到这,沈姝嘴角讽刺之意更甚,原来她两辈子竟都是被她一心想要保护的亲弟弟算计。
默了默,沈姝开口道:“他是如何说的?”
“他说知晓臣的心思,愿意暗中操作成全臣,条件便是要助他称帝,否则,你就要和亲。”
闻言,沈姝鸦羽般的长睫微微抖了抖,眼中早已滚烫的泪水终是没能忍住。
她的好弟弟还真是打了一笔好算盘,他深知裴云谦对她的感情,用和亲bī迫裴云谦。
虽说这一世她并未和亲,可上辈子呢?
沈姝不知道上辈子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可拜沈越所赐,她是真真切切在匈奴备受折磨两年,也是当真连累裴云谦与她一起死在匈奴,裴云谦万箭穿心的场景她两辈子都忘不掉,每每午夜梦回想到那天的场景她都忍不住浑身发抖。
可如今竟然告诉她一切都是拜他亲弟弟所赐,多讽刺。
她看着裴云谦,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从头到尾,抛弃她,舍弃她,将她推出去的都是她的亲弟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藏了两辈子的真相就这么血淋淋在沈姝眼前揭开,她半分没有劫后余生之感,只觉得心头发凉,一直凉到底。
裴云谦倾了倾身子,抬手小心翼翼把沈姝脸上的泪痕擦gān净,哑声道:“对不起。”
沈姝长舒了一口气,她不怪裴云谦,只是伤心,她两辈子拼死想要保护的人才是导致她上辈子悲剧的罪魁祸首,若是她没有重活一世,怕是永远都不知道真相。
半晌,沈姝闭了闭眼:“替我转告陛下,从今日起,他没有阿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