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裴勉看了眼叶淮,斟酌着说道:“情形有点复杂,在下才疏学浅,并不敢下断言。”

  “是吗?”文晚晚站起身用手指拢着头发,忽地一笑,“这位先生,我应该见过你,在淮路州码头附近的客栈里,你那时候过去找南舟。”

  这事,叶淮并没有对裴勉提过,裴勉怔了一下,这才明白文晚晚早就看破了他的伪装,方才只不过在看他做戏,脸上有些讪讪的,笑了笑说道:“姑娘好眼力。”

  “先生真的是大夫吗?”文晚晚拢好头发,顺手去拿方才被她放在桌上的,平日里挽发用的竹簪,却摸了一个空。

  “用这个,”叶淮取下发冠上插着的玉簪,拿出藏在手心里的,文晚晚的竹簪插好,又把自己的玉簪递给她,“我们换换。”

  文晚晚心里蓦地一跳。他说出来仿佛只是寻常,然而jiāo换发簪这种细小贴身的物件,其中有什么含义,她却是懂的。

  跟着就想到了,他缠在小指上的,她的头发。

  先前就有的那股子隐约的感觉,突然一下子就坐实了。

  文晚晚忍不住看了眼叶淮,难道她弄错了,他不是断袖?

  还是说,他既爱男子,也不排斥女人?

  脸上不觉有点热,文晚晚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满脑子胡思乱想的,到底在想什么?

  她便不肯接那簪子,只看着叶淮,用玩笑的口吻说道:“我那个不值钱,你这个贵重的多,换过来你岂不是亏了?还是还给我吧。”

  叶淮瞥了眼裴勉,没有说话。

  裴勉连忙往外走,极力降低存在感。

  待他出去了,叶淮拿起玉簪,稳稳地插进文晚晚头发里,文晚晚哎呀一声,嗔道:“你划着我头皮了。”

  说话时一松手,刚只随意挽着的头发滑下来,那个玉簪并没有插牢,跟着便往下滑,眼看要掉下,叶淮伸手一捞,又给捞了回来。

  脸上便带出了几分不快,沉声问道:“你不想要?”

  “我不敢要。”文晚晚抿嘴一笑,迈步往外走,“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好拿你的东西?”

  叶淮一把拉住了她:“你觉得我是谁?”

  “你么,”文晚晚回过头,毛绒绒的长睫毛笼着清凌凌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我觉得我好像,一开始就弄错了你的身份。”

  叶淮笑了下,说不出是顾虑多些还是轻松多些,若是她能猜出来,他便认下,这样猫捉老鼠一般躲闪,也是不痛快。

  握着她手腕的手不自觉地握得更紧了,叶淮的声音软了下来:“那你说,我是什么身份?”

  “你在淮南,应该是个大人物,”文晚晚留心着他的反应,思忖着说道,“而且,跟叶淮关系亲密。”

  叶淮哑然失笑。他以为她已经看破,没想到说来说去,她还是没猜透这最简单的一环。

  也是,她先入为主,把他当成了别人,而淮北这些无知的百姓,又总说镇南王如何丑陋如何乖僻,就连他自己,也曾亲耳听见吴氏跟她说,叶淮生得很丑。

  即便聪明如她,一旦心里存了偏见,就像隔着一层浓雾,便怎么样也看不透了。

  叶淮近前一步,指腹隔着薄薄的衣料,摩挲着她的手腕,低下了头:“不错,我跟叶淮,的确称得上关系亲密。”

  手指的微凉透过衣料,传递到文晚晚心上,文晚晚突然紧张起来,连忙想要挣脱开,叶淮的脸越凑越近:“不过……”

  “公子,”裴勉万般不情愿地在门外露了头:“有急报!”

  第30章翠镯

  小桌子摆在檐下,笸箩摆在桌子上,文晚晚坐在桌前,低头绣着一丛姚huáng牡丹。

  眼睛看着丝线,身子却微微侧向厅堂的方向,凝神细听屋子里叶淮和裴勉的说话声。

  发髻已经重新挽好了,用叶淮的那根玉簪,他坚持要如此,她到底还是推不掉。

  屋里。

  裴勉低低地提醒叶淮:“外面的,一直在听。”

  叶淮早就看见了,淡淡说道:“她想听,就让她听吧,拣能说的说。”

  裴勉看着叶淮,下巴上粘着的假胡子,无奈地抖了一抖。

  这俩人一个偷听,一个假装不知道被偷听,让他一个局外人夹在中间,又哪里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种没法办的差事,这辈子,他都不要再揽了。

  裴勉心里斟酌着,道:“那夜一共有三拨人马,禁卫军是受谁差遣目前还正在查,不过看起来,应该不是第六的意思。昨日淮北的内卫头领突然被免职,第六的似乎很怪责他擅自调遣内卫行刺,险些伤了文局正。”

  第六的,是不方便明说时,用来代指皇帝的称呼。叶淮鼻子里哼了一声,好个没用的小皇帝!自己手底下的人都管不好,让那帮蠢货冲出来杀人,若是当夜伤了她,便是免一百个职,有什么用?叶淮淡淡说道:“蠢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