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文晚晚应了一声。
他个子比她高出很多,虽然她已经极力直起腰身抬起手臂,但还是觉得有些够不着,便又向他靠了靠,轻声道:“怎么了?”
叶淮侧过脸看她,很快察觉到了她的不便,伸腿下了chuáng。
他靠着chuáng帮坐在地上,柔声道:“我坐底下吧,这样你就不用一直举着胳膊了,看看一会儿胳膊就酸了。”
他这么一坐下来,头顶刚好在她手边,文晚晚连忙拿过chuáng上的软垫给他垫着坐下,自己坐在chuáng沿上,伸手按上了他的耳尖xué:“地上凉,你先凑活坐一会儿,待会儿就上来吧。”
叶淮靠在她腿上,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虽然她极力帮他缓解,但疼痛还是慢慢从头部开始,蔓延到了全身。脑中一时清醒一时昏沉,叶淮心想,他其实并不很怕疼,但这种即将失控的感觉却让他很是忧惧。
叶朔最后的几个月里大部分时间都神志不清,他很怀疑,他如果还是找不到解药,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到那时候,又有谁能护着她?
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跟着传来林氏的声音:“阿淮!”
暗室入口的小门突然打开了,林氏带着裴郁chūn,当先走了进来。
看到眼前的一幕,林氏登时大怒,厉声斥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竟然让王爷坐在地上,你坐chuáng上,成何体统!还不赶快下来!”
文晚晚犹豫了一下,正想下来时,叶淮拉住了她。
他依旧靠着她,握着她的手慢慢地说道:“是我让她坐在上面,免得她够不着给我按摩。”
“她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按摩?有裴老在,哪里轮得到她来献殷勤!”林氏道,“裴老,你去给王爷诊脉!”
叶淮睁开了眼睛,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气说道:“母亲别忘了,你也是妇道人家。”
林氏一时竟无法反驳,裴郁chūn生怕他们争执起来,连忙上前给叶淮诊脉,林氏定定神,眼看叶淮的神色似乎还算平静,不由得抱了一丝希望,忙向裴郁chūn问道:“怎么样?我看着并不很像是发作了。”
裴郁chūn诊完一边,又去听另一边,沉吟着说道:“看脉息,应该是发作了。”
林氏失望地啊了一声,跌坐在椅子上。竟然真是发作了,这才刚满三十天,难道还要她眼睁睁的看着仅剩下的儿子,也一步步走向绝路?
裴郁chūn凝神听着脉息,问道:“文姑娘,方才你按了王爷哪些地方?”
文晚晚忙道:“方才按了耳尖xué和百会xué、玉枕xué,还有肩背上的大杼和风门xué。”
裴郁chūn还没说话,林氏便又叱道:“放肆!谁许你在那里乱按的?”
“我让她按的。”叶淮眼皮一撩,冷冷说道,“怎么,我的事,我自己还做不了主了?”
林氏忍着气还想再说,裴郁chūn忙道:“太妃息怒,文姑娘按摩这几处xué道可以缓解疼痛,有益无害。”
林氏这才罢了。
只是裴郁chūn听着脉息,心里却越来越忐忑,听完左手听右手,跟着重又去听左手,眉头越锁越紧,林氏等不及,忙又问道:“怎么样了?”
“脉息太乱,一时沉一时细,很不对头,”裴郁chūn忧心忡忡地说道,“太妃,老夫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是否广召名医会诊,或者求问民间的良医,也许会有转机?”
“淮南最好的大夫就是你,还有什么人能越过你去?”林氏叹着气说道,“更何况王爷的病也不能张扬出去……”
叶淮下意识地看了文晚晚一眼,她拧着眉,一脸忧虑,眼圈也有点红,叶淮心里一疼,打断了林氏:“万安,你去告诉书记官,立刻拟一道求医的文书,让裴勉看过后就张贴出去。”
“那怎么行?”林氏急急说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被人知道你病的沉重,万一人心浮动,可怎么办?”
叶淮重又闭上眼睛,许久才道:“若是我治不好,还谈什么人心?”
他从前并不很在意生死,但他如今得好好活着,活着陪她。
林氏哑口无言。
万安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林疏影眼看着场面有些尴尬,连忙打岔:“表哥,我给你倒杯茶吃吧。”
她上前一步,正要去拿茶壶时,叶淮却突然发了脾气:“出去!”
屋里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各样气味凑在一起,尤其是林疏影走动的时候身上散发的脂粉香,让他原本就郁燥难耐的情绪再也绷不住,叶淮紧紧闭着眼睛,声音越来越锐利:“都出去!”
林疏影吓了一跳,脸上一下子就涨红了。
林氏知道他每次毒发的时候脾气都很差,连忙拉过林疏影,道:“咱们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