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头上沉重的凤冠一摘,随手放到chuáng边,而后站起来越过沈慕走到桌边伸手一指,挑眉道:“大人请。”
公事公办的态度太过明显,沈慕这回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他微眯着眼道:“沈某有错在先,苏小姐先请,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自当竭尽全力。”
“那我便不客气了。”苏年也没推辞,大方坐下:“其一,人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但人前,咱们需得扮成一对恩爱夫妻,一来面上好看,二来我爹年事已高,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嫁个好人家,琴瑟和鸣一辈子,但现如今……”她自嘲一笑,声音逐渐转低。
“这是自然,”闻言,沈慕心里歉疚更甚,“而且倘若将来你有了心仪之人,我也决不阻拦,还会打点一二。”
苏年唇角微微上扬:“丫鬟婆子口风再紧,也难免走漏风声。每月初一十五,你需来我这留宿,做做样子。”
“……理应如此,你考虑的很周全。”
“其二,为人妻者当相夫教子,只可惜大人并未给我这个机会,因而闲暇时候我想随时出府排遣心中烦闷,不知大人能否应允?”
“今后你出府可不必知会我,带些仆从保证安全即可。”沈慕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谢过大人,最后一条,”她直视着对面的温文男子,“我要大人无条件的信任。”
沈慕一听立刻皱起了眉,摇头苦笑道:“这恐怕……办不到。”
苏年被拒绝了却丝毫不恼,只是垂下眼帘,睫毛微微颤动:“可没有夫君的宠爱,偌大的相府,我又靠什么傍身呢?”
“我所求不多,只是希望将来有一天我与人争执,夫君能够站在我这边,允我先开口的机会,如此而已。”语气哀婉,惹人怜惜。
听她换了称呼,沈慕的神色逐渐变得更为幽深,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年一眼,还是点了头。她这是光明正大地提出要让他偏听偏信,偏偏又以退为进,让他不得不答应。
他经历过很多谈判,这是最让他惊讶的一次,和自己刚过门的妻子,两人甚至还身着喜服。从一开始,苏年就借着他心里有愧牢牢占据了主动,而后步步紧bī,却又能把握分寸不至招人厌烦,你来我往之间,反而让他有一种棋逢对手的畅快。
“大人果然是慡快人!”苏年抚掌笑道,她拿过桌上的酒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jiāo杯酒就不必喝了,不过这杯酒,敬你我朋友情谊天长地久。”
她毫不拖泥带水,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朝他露出一个略带张扬的笑。她原本就容色倾城,此刻凤冠已除,青丝泻下,反而更显风华,这么一笑,更是犹如万树桃花在枝头怒放。
他一时有些失语,半晌才感慨道:“你和传言很不一样。”
苏年柳眉一挑:“彼此彼此,我也听说丞相大人君子端方,绝不行不义之事。”虽是讽刺的话,她用含笑的口吻说出,就不那么尖锐了,反而多了几分调侃。
“牙尖嘴利。”沈慕忍不住摇头笑了,好像两人是相处了很久的老友,他突然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
“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你也累了一天了。”他站起身:“我今天就睡在外间的塌上,明日你我一道出去,便不会有闲言碎语。”
苏年乖巧地点点头,不再说话。
烛火已经熄灭,看着原以为会jī飞狗跳的新婚之夜却如此平静,沈慕心里还觉得有些不真实。隔着屏风,他能感知到那边苏年均匀的呼吸,这种感觉很奇异,甚至让他对将来的生活隐隐地产生了一点期待。
而此刻的苏年却清醒得很,她在识海里对小助手蛋蛋褒奖了一番:“这次的时间点把握得还行,还有足够的时间拨乱反正。”
蛋蛋gān笑两声,脸上居然出现了类似尴尬的表情:“阿年,可是这次的女配怨气比较大,她恨女主夺她夫君,蹉跎青chūn,所以也想让她尝尝同样的滋味……”
“……所以我除了攻略丞相,还要顺带勾搭皇帝?”苏年有些无奈,果然是女配心态,
“不过也能理解,本就是肆意妄为的太尉千金,睚眦必报。”
看来这次为了消除怨气,要仔细筹谋一番了。
第29章丞相的无爱嫡妻(二)
先皇在世之时,沈慕一直住在宫内,与众皇子同吃同住。直到元煜之继位,他被封了丞相,才有了自己的府邸。他之前不曾有妾侍,父母早逝,唯有一个祖母常年在普安寺礼佛,因而丞相府人丁稀少,晨昏定省也都无从做起,对于新嫁娘来说,着实是个安逸之地。
按大元律法,王公大臣皆有五日的婚假,沈慕作为丞相也不例外。用过午膳之后,他正在书房办公,不多时,相府的管家李顺就在门外求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