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关寺在很偏僻的地方。这里种着一大片松树。在松树深处,建有一所外形朴素而雅致的寺院。
昨晚一整夜都在下雨,雨水积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小水洼。梨子只好让车夫停下来,走着进去。
水洼里像镜子一样平静明亮。她停了一下对着倒映整理了一下发辫。水中映出酒吞很专注侧着脸看她的模样。
“你在看什么?”
“大人好像长高了不少。去年只到我胸口上边一点点,”酒吞用手比划了一下,“现在大人的头到我的脖子了。”
“长这么多了吗?”梨子笑了一下,她把发辫上的绸带打了一个结,转身朝露出一半墙壁的寺院走去。
身后她看不见的地方,酒吞轻轻拍拍心口,这点心思差点就被发现了。
“地震才刚过去不久,神社现在一定很忙吧?”负责接待的僧人不停地对梨子鞠躬,“在您忙碌的时候打扰您真得很抱歉。”
“没有关系,”梨子连忙还礼,“请带我去看屏风吧。”
“请这边来。”僧人说。
他把梨子带进一间禅室。一扇半透明的琉璃屏风就在房间中央摆着。上面不知道用什么颜料绘着几只大鲤鱼,淡蓝色的海làng托着鲤鱼们,非常漂亮。
“再过两天就是寺院的周年庆。本想着借贵社的屏风装点一下。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地震过后,屏风上面的鱼突然开口说起话来。”僧人面露苦恼地说,“就在刚才您还没来的时候,鲤鱼们还喊来着。”
“说什么呢?”梨子问。
“鲤鱼们不停喊着,要回惠比寿神社,要回惠比寿神社。”僧人说,“大家都很担心到了周年庆那一日,鲤鱼们突然在大庭广众下喊叫,会不会吓坏了信徒?”
梨子噗的笑了一声,“既然是惠比寿大神画的鱼,想必有了自己意识。因为地震害怕想回神社也是有可能的。我去安抚它们一下吧。”
这样说着,她走到屏风前,一边抚摸着鲤鱼一边贴着它们小声地说话。
每一条鲤鱼说完后,她直起腰对僧人说,“放心用吧,它们暂时不会再喊了。”
僧人半信半疑地问,“真的不会再叫了吗?如果再叫怎么办呢?”
“再叫的话,我再来。放心吧,不会叫了。”梨子说。
她刚准备和酒吞离开,天空中就下起了雨。雨虽然不大,但是就这么空手走出去,衣服一定会淋湿。
僧人连忙把壁柜上的一把油纸伞拿下来递给梨子,“我再去找一把伞。”
僧人去找伞的时候,梨子就和酒吞站在屋檐下等待。雨丝柔软而纤细。没有风,雨不会chuī到屋檐下。庭院安静祥和,雨水落在昨夜的积水里,汇集成更大的水洼。院中的杂草和树木沾满了水,泛着柔和的光。
“好凉快啊,酒吞。”梨子伸出手接着屋檐上滴成珠串一样的雨水。
酒吞微微翘起嘴角,自在地靠着柱子,抱着手臂看她接雨。
拐角处响起脚步声,梨子回头看到僧人面露愧色地抱着一把伞跑过来,“我的师兄弟们有事出门,寺里找不出伞了。这把伞还是我在库房里找到的。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了,伞面都发huáng了。刚才看了一下,好歹没有破烂处。”
“给我吧。”酒吞说。他把伞接过打开,果然像僧人所说的,是把非常陈旧的伞。伞柄上的漆都脱落了,伞面也看不清原先画的图案。
“明天把伞还您。”梨子说。
僧人没有伞,没法送他们出寺门。他站在屋檐下,直到看不见人影才转身回去。
“您刚才在房间对鲤鱼说了什么?”酒吞好奇地问。
“没说什么,”梨子笑了一下,“我就胡诌说神社养猫了。那些鲤鱼抖了一下就不动了。”
酒吞也轻轻笑了一下,抬头看着雾蒙蒙的天空说,“我真喜欢下雨。”
下雨就可以慢慢走。
梨子回家以后把两把伞放在屋子的角落,准备第二天路过西关寺还伞。
夜晚,雨已经停了,月亮的清辉撒满庭院。月光透过半敞的窗户照进房间中,映在梨子的脸上。她已经睡得很沉了。哪怕窗外蝉的鸣叫声也不能吵醒她。
角落里发出很响亮地“啪”的一声。
梨子眼皮微微动了动,想要睁开又扛不住睡意。
角落再度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梨子睁开了眼睛,仍然被睡意笼罩着的脑海中,迷迷糊糊地在想是什么声音呢?
“啪啪。”
夜已过半的寂静充满了四周,因为太过于沉静,偶尔的一点响动就非常明显。梨子的睡意终于消退,她慢慢地撑起身子,左手去够枕边的纸灯泡。
一种带有恶意的冰冷视线,慢慢侵袭过来。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厌恶,带着浓重的杀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为利剑刺进她的身体里。不仅如此,一条黏糊糊的东西缠上了她的脚踝,迅速将她拖向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