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溪之上弥月宗,安居乐业无人愁,最把佳酒当言欢,几时相望野中心。今夕何夕,今年何年,家家户户,在这夜色中,都来到巫溪的织郎树下拜签许愿。
“爹!娘!”白岑清逆着人流冲过去,一手拉着白欲恒的袖子,一手在空中挥舞着,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也能看的出欣喜。
巫溪的乞巧,并无太大的与众不同,只是据说这牛郎和织女一年才能相见一面,大家都有了个占卜探星的习惯。
江娴朝白同朴莞尔一笑,看着两个孩子都如此欢乐,也不负这乞巧佳节。
“恒儿,无空和阿尚呢?”白同朴张望着人群,搂着江娴的手也紧了紧。
“爹,这两人晚些到,再者,两个男人,这乞巧节有什么意思?”白欲恒温笑着反手抓住妹妹的手,生怕她被人群挤走。
“说不得,乞巧姑娘可多得很。”白岑清少女清冷的脸庞扬了扬,正盘算着。
“岑清啊,心中算盘打的不错啊。”
白岑清一愣,连忙住嘴,转身,果然是苏尚,有苏尚的地方少不了乔无空,要是听到自己的调侃,指不定会怎么报复自己。
白岑清连忙躲到江娴身后,皱眉怨恨的看着她,但仍旧面不改色,江娴多见不怪,摸了摸女儿的头,拉起白同朴的手。
“让孩子们去玩吧,咱们去树下求个签。”白同朴一把把女儿推开,迅速的把一个相思豆红线系在妻子的手腕上,慈意的给白欲恒丢了个眼神,白欲恒了然,忙着把妹妹拖走。
江娴碧袖遮唇,挽上白同朴的臂弯,往他胸口埋了埋,两人笑颜的走向那织郎树下,树上红线飘带,红叶泛瑕色,树干粗的得有几人才能围起来,两人诚心求签,竟然得了上上签,连店家都称赞连连,这可是今夜第一对抽到上上签的璧人啊。
这下只剩白岑清幽怨在街上拽着白欲恒:“又把我赶走?”
“你个小孩凑什么热闹?”乔无空从旁探出头,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苏尚高束发丝,灰色银丝长袍修身提神,少年模样生气灵现,跑到白岑清面前倒行着:“诶,出来就是玩的嘛。”一下子突然发现摆摊处竟然有红糖凉粉,不由得戏弄着白岑清,“岑清啊,那边有红糖凉粉,要不要来一碗?”
白岑清抽着嘴角,别开脸回嘴:“那是你最爱的东西,我可不喜欢。”
“好了,明知道这是她最讨厌的东西,你还说。”白欲恒无奈的摇头,这凉粉苏尚最爱,自己与乔无空倒是不排斥,只是白岑清自幼不爱甜食,且药也少吃,怕苦不喜甜。
白岑清早就快步的走远,红糖凉粉味道浓郁的很,她不喜,只是这凉粉深得佳人们的喜爱,路边小摊早就挤满了人。
今年七夕月儿格外的亮,四人一同而行,穿梭人流,分离不在。还有两人神树下,相拥许下誓言,永生永世,无怨无悔。
此江陵之中,六年之间,一番乐景,终是有所不同了。
白岑清看着江陵色空山脚下的场景,真是如同巫溪的清雅,她呆在望虚阁许久未出门,恰逢乞巧,又想到了六年前的场景,不免出阁探探。
这里的乞巧伴着庙会,糖人剪纸一应俱全,只是白岑清对这些不敢兴趣,难得换上淡紫纱百褶秀裙,褪去面纱,又是独自一人,倒是引的不少目光。
“姑娘?怎地一个人?”一位温柔如玉的男子负手走来,欲想相邀,“不知可否……”
“不可。”
还不等白岑清答复,一身白影跃如身前,一把扯过白岑清的美手,拉到身后。
公子见状,随即哑笑拱手:“如此,打扰二位。”
看着男子转身离去的身影,白岑清意识到韩弈容还扯着自己的手腕,微微抬起,韩弈容手马上绕她手腕一圈,才赶忙放下。
“走吧。”
韩弈容走在前面,在人潮涌动的街上开出一条路出来,偶然竟看到了凉粉小摊,于是便想了想,侧身带着白岑清过去。
白岑清微怔,心中不免失笑,没想到自己喜好红糖凉粉的喜好竟被他得知。好不容易等到有了空位,这才坐下,和老板点了两份红糖凉粉。
韩弈容本是不爱甜食,不知怎地,竟近墨者黑了。
“你本不喜,何必多此一举?”白岑清看出韩弈容的习惯,从前他从不碰这些东西。
“何之为喜,何为不喜?因而为人,人皆改之罢了。”韩弈容浅舀一勺糖水,浮面花生碎搭着桂花瓣,淡淡泛红的糖水煞是好看。
“呵,说得对。”白岑清鲜有轻笑,摇了摇头,也舀了一口送入嘴中,如此的甘甜她早已适应。
“罢了。”
两人碗已见底,不由得起身,只是韩弈容摸了摸手腕上刚刚“送”出去的饰品,看了看人潮汹涌之地,便是祈愿树了。
白岑清知道,这祈愿树与织郎树一半无二,都为江湖上两大神树,只是织郎树不复存在,这祈愿树还风光无限,算下来六年没有逛过乞巧,去看一看,算是承接了织郎树的情。
韩弈容在望虚阁数年,从未想过去这祈愿树看一看,心中无杂念,需不得。可如今确是不同了,是时候去拜会这神木了。
两人并肩而走,韩弈容抬臂在白岑清背后护着,其实白岑清并不用他这般,只是不知为何,今天偏不想自己逞强。
祈愿树附近,乐铃系在枝叉上,清风徐来,铃声悦耳。树下月老牵线,赠予红绳。韩弈容不禁走上前,竟看到求签解签之人,白岑清正仰头欣赏树上无限星空,没留意韩弈容做什么了。
终于记起,往树下相望,一眼便看到了那白衣男子。
韩弈容深深的看着手上的竹签,上面的三个字,令他眉眼有了些弧度。
他抬头,看到那紫衣女子捋着鬓角,正淡淡的看着他。男子竟然微微一笑,负手而立,薄唇微动。
上,上,签。
白岑清虽看不清,但见男子微笑,不由得失了神。忽然,她感觉到手腕上有东西圈着,抬起一看,竟然是刻有“清”的相思豆红绳。
白衣轻拂,紫衣如梦,这月下神树牵线,两人即便隔过千山万水,这红线,自然也是牵得到。
岂知人们望穿秋水,寻得良缘。
此时今夕何夕,度的哪里是年,而是时时刻刻,佳人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