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这些蔬菜蛋肉的份量,和去年比起来,多还是少?”
林初夏叹了口气,如果说,之前,她还没往深处去想,那么,见识过那场分家闹剧后,她就不得不生出这样一个猜测来:这些过年要用到的蔬菜蛋肉,是林爷爷置办的。
而,其它的人,不论是早在三天前,就坐着火车,一路兜兜转转,匆匆赶回家的三房林爱华和王容夫妻俩,又或者掐着时间,或者,应该说是得到消息,同样在三天或者两天前,从曾家拖家带口回来的四房林爱军和曾娟夫妻俩,没一人出过钱和力!
“肯定比去年多啊!”
林浩宇并不知道,林初夏短短时间里,脑海里就转过那么多个念头,只是本着“就事论事”的想法,在思索片刻后,就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林初夏:“去年,只有爷爷、二爷、爸、妈、你、我、四叔和林浩轩,总共8个人过年。今年,额外多了三叔、三婶、四婶、林晚春、林盛雪和林盛夏6个人。”
“不过,林盛夏才一岁多,还在喝奶,林盛雪虽然快两岁了,但是,也就只能吃些鸡蛋羹和米粉之类清淡的食物,过年的大菜重油重盐,她也不能吃。所以,这样算的话,也就只多了4个人。”
“爷爷应该有考虑到这一点吧?”
林浩宇摸了摸鼻子,顺手展开羽绒服,随意地拍打了下,让羽绒服变得更加膨松后,才套到了身上,跟在林初夏身后,往车站方向而去。
事实上,他和林初夏都知道,就算林爷爷和林二爷都是人精,有着丰富的生活经验,在得知三房林爱华和王容夫妻俩回家过年的消息后,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了过年必备的做腊肉和灌香肠之类的准备。
但是,在有一个兜兜转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娶回心仪姑娘,从而越发“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儿子,不,应该说是老四林爱军“拖后腿”的情况下,眼下,看着用到元宵后还绰绰有余的蔬菜蛋肉,很可能在初二回娘家的时候,就被林爱军悄悄地拎走一多半。
剩下的嘛?若还是和过年那两天一般挥霍无度的话,估计就只够吃到初四初五。
啥?只要有钱,就不愁买不到东西?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别忘记了,别说九十年代,就是几十年后的农村,逢年过节的时候,很多东西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尤其,阖家团聚的春节,除非能找到最源头的生产供货商,否则,要么,就只能守着剩下不多的东西,过一个不那么阔绰,甚至,还有几分可怜兮兮的年,要么,就只能坐车去市里甚至省城,花比平时高两到三倍的价格,买下那些粮食蔬果等必需物。
先不说,林爷爷年纪大了,拎着笨重的行李,坐长途大巴车,会不会在人多拥挤的情况下磕绊到,单说,这额外多出来的钱,谁来出?
长房林爱国和邓秀珍夫妻俩,再或者,林初夏和林浩宇姐弟俩?又或者,三房林爱华和王容夫妻俩?
先不说,他们愿不愿意给,单说,就算他们掏钱掏得心甘情愿,但是,林爷爷能坦坦荡荡地接受吗?
“四叔这人,看着就不是个过日子的。”
林浩宇撇撇嘴,虽然,此刻,大巴车内乘客寥寥无几,且都是陌生面孔,但是,谁知道这些人中,有没有那不认识他们,但是知道他们身份的呢?因此,最终,他还是将到了喉咙的“上门女婿”这四个字咽下肚。
“所以,爷爷才会趁三叔三婶回家的时候,当着大家的面,再分一次家。”
林初夏小声地说道,林浩宇都能想到的事情,林爷爷又怎会想不到?只不过,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被林爱军和曾娟夫妻俩的种种“秀恩爱”举动给折腾得数次气晕过去的林爷爷,心底对林爱军的愧疚情绪早已消磨掉,往后,林爱军若不再收敛着些的话,等待着他的,还真不知是何等“上天入地,求救无门”的悲怆又绝望的生活。
毕竟,前世,林爱军虽然和隔房堂嫂勾搭上了,却一直没结婚,因此,不用他开口,上到林爷爷等长辈,中到林爱国等兄妹,下到林初夏等小辈,有一个算一个地将照顾林爱军的责任扛到了身上。
“姐,你说,四叔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这些……然后,幡然醒悟?”
林浩宇瞥了眼大巴车窗外飞快掠过的景色,就兴致缺缺的收回视线,没办法,虽然,他很少出门,但是,正因如此,这条路外的景色能三五年都没多大变化,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强悍吧?
“难。”
林初夏摇头,前世,不能娶心上人,从而“破罐子破摔”的林爱华,在和隔房堂嫂勾搭上后,从没小心翼翼地遮掩过。因此,很快,别说同村人,就连堂嫂那在广城打工的丈夫都知道了。
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这位堂哥并没有因此打骂堂嫂,更没和堂嫂离婚,而是双方都处于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他在广城,一待就是十来年,中间就回家过两三次,每次都只待十来天,就又收拾行囊,踏上回广城继续打工赚钱的路。
最令林初夏不可思议的就是,这位堂哥每个月赚来的钱,留足自己当月基本生活花费后,就将其它的钱,全部汇给了堂嫂,由着她随意安排花用。而,堂嫂也确实按照她自己的方式,将这笔钱攒了起来。
——她和儿子每个月的生活花费,儿子的学杂费,都由林爱军打工赚钱供养。
这一供,就是十来年,直到堂嫂家的儿子顺利读完高中,考上大学,眼看着就要毕业了,林爱军年纪大了不说,身体也因年轻时不加节制的打工赚钱而累出一身病后,堂嫂才使手段将林爱军踢开了。
与此同时,堂哥的年纪也大了,不能继续在厂里干下去,只能找关系,去做清洁工或直接进老乡承包的建筑工地做苦力。而,只将林爱军当备胎,或者,也可以说是当工具人,帮着减轻堂哥养家负担的堂嫂,又怎能忍心堂哥去做这种“拿命吭钱”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