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映颜在原处站定。
她手心出汗,原本自然垂下的手也握成了拳。
她在紧张。
身旁突然传来动静,许映颜从盖头下只能看到对方的半身。
朱红婚服,腰间是同色的金丝云纹腰带,还坠了块成色极好的玉石,旁边是个手工绣制的荷包,顶级的面料,可就是绣工不佳,歪歪扭扭的,勉qiáng看得出点莲花的形来,看得出是不常做此事的新手。
不过这个荷包跟她眼前之人的身份却是极为不匹配。
“时辰已到,那便开始吧。”
“嗯,他们二人已到,可以开始了。”
许映颜面前放上了软垫,她由身边的婢女扶着跪了下去。
可许久,她却听不见旁边人的动静。
许映颜疑惑,手摸到盖头边上,想着偷偷掀起一角看看情况,还未有动作,就听到了颇有些怒气的声音。
“还不跪下行礼!”
此话一出,厅内一片静默。
许映颜不知的是,此刻大堂的氛围十分微妙。
她爹与瑞王端坐于他们正前方,她一人跪在地上,而她未来的夫婿一脸淡漠,站在她身旁,一眼都未瞧她。
赵羽舒此番举动让瑞王颜面尽失,他怒火攻心,说:“今夜朝中官员来了不少,外面尽是宾客,圣上差人送了贺礼,轻重缓急你该分个清楚,这门亲事也是圣上所赐,你这是要抗旨?”
旁边的工部尚书许昇,许映颜的亲爹,虽未说话,可面上也是极为不悦。
虽然赵羽舒年方二十三便立下不少战功,家世也是极好,前途无可限量,可许昇在京中也是听了不少关于他的流言蜚语,若不是圣上赐婚,他是万般不愿将许映颜嫁入赵家。
赵羽舒是个可造之材,可年轻气盛,不通情理,这般为人处世迟早是要出事,许映颜嫁与他为妻,免不了担惊受怕。
“爹,我遵守诺言如期赶到这里,也希望您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情。”
瑞王恼怒:“正是你大婚之时,旁的事情往后再议。”
赵羽舒却不接受如此敷衍,硬是要一个准确的答复:“若您今日不给我个承诺,今日这亲事我怕是办不到了。”
瑞王虽气极,可顾忌周遭人众多,十分克制地狠拍了一下桌案,压低声音道:“何人教你如此不守礼教,竟威胁起我来了?”
大堂内众人皆开始低声议论纷纷,可赵羽舒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我只知承诺,若答应他人之事做不到才是为人所不耻。”
“你……你……这个混账!”
赵羽舒也不急:“若您不应允,我也无法qiáng求,只怕今日这位姑娘要独自拜堂成亲了。”
他说罢作势要走,瑞王叫住了他。
“站住!”
瑞王盯着赵羽舒,良久,拂了拂袖子:“罢了,我答应了。”
“多谢父亲大人!”
许映颜听到身旁衣料摩擦的声音,与她的垫子紧挨着的又被放置了一块软垫,下一刻,身旁之人就跪了下来。
她闻到了浓郁的胭脂香气,不是她身上的。
纵使许映颜从未刻意对她未来的夫婿有过了解,可赵羽舒在京中风头正盛,闲言碎语她也听了几句。
今日初见,确实跟传言中的那个人有些许重合了。
在司礼指引下,她与赵羽舒完成了叩首与跪拜之礼。
“礼成!送入洞房!”
许映颜被丫鬟引着进入了新房,随后,其余人都纷纷退下,只留她一人。
她头上顶着盖头,端坐于chuáng上,等待着赵羽舒的出现。
可过去许久,房内依旧毫无动静。
许映颜掀开盖头,空无一人。
房内烛火通明,桌上摆着两只酒杯,旁边是两根红烛,已烧了过半,烛台上早已积满凝固的烛油。
房内挂着金花点缀的朱红织锦,与外界隔开,chuáng边是浅色帐幔,用金钩挂住。
chuáng上双人的大红锦被,上面是活灵活现的鸳鸯图案,在许映颜一人独守空房的情况下,有些讽刺了。
许映颜走到窗边,宾客还未散去,推杯换盏的声音此起彼伏,人声鼎沸,更显她此处的寂静。
许映颜坐在铜镜前,卸下繁重的头饰,身上的喜服也脱下,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何人?”
许映颜未开门,只是隔着门问了一句。
“夫人,我是世子爷手下的人,世子爷今夜多喝了几杯,在厢房睡下了,我来通传一声,夫人您也好早些歇息。”
“辛苦了,我知道了,你也尽早歇息吧。”
“是,多谢夫人,我先下去了。”
明显的借口,许映颜也并不恼怒,反而还很庆幸。
本就没什么感情的两人,如此也好,倒不至于共处一室。
这样想来,赵羽舒能够吩咐人来告知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