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南书仪躺在山里农家客栈的露台摇椅上看星星,山里空气好,天空纯净如墨玉,星光如碎钻,不知道从几百万光年之外飘过来。
旁边来了个人,挨着她躺在摇椅上,还坏心眼地把她的摇椅推得前后乱晃。
南书仪无奈别过头,某个玩得兴致勃勃的哈士奇眉开眼笑:“大半夜来这喂蚊子呢?”
南书仪慢吞吞地从腰后面摸出个小瓶子:“驱蚊水,来一点?”
吕先生从善如流,任由南姑娘把他前后左右喷了两遍,整个儿宛如行走的六神成jīng,这才心满意足地躺下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这里空气真好啊!真想在山里买块地,种点白菜大蒜什么的,现在网上不都流行什么野外生活,说不定我还能成网红。”
“不许。”南书仪手指头在摇椅的扶手上点了点,慢悠悠道。
“为什么?”吕先生憋笑。
“你成了网红就该有很多粉丝追着叫你——”南书仪说一半如梦初醒,讪讪住了嘴,她才不要把那两个字说出来。
“叫什么?”吕修齐目光灼灼,他当然知道叫什么,他就是想听南书仪说。
“爱叫什么叫什么。”南姑娘傲娇了。
“哦……我懂了,那不然你可以跟在直播间一样,你看C大一出,粉丝全成了cp粉,自然没人叫我——嗯那个唔——”
话没说完,一只手快准狠捂上了他的嘴,南书仪撑着半边身子,用目光警告他不许再提这事儿,自以为匿名其实马甲早掉得一根丝线都不剩去直播间撩汉是她这辈子gān过的最羞耻的事,谁都不许提,谁提谁死!
南姑娘的目光不可谓不凶恶,然而可怜的吕先生情人眼里出西施,活生生把这千刀万剐的目光看成了娇羞无限,一时间心里柔情百转,觉得自己喜欢的姑娘简直他妈的可爱死了。
所以说人不能陷入爱情,一旦陷入爱情,就算是1.5的眼睛,说瞎也就瞎了。
扯了好半天有的没的,两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说是诡异,其实很和谐,两人都不是好闹腾的性子,独处的时候也经常各自发呆看书什么的,虽然安静,却丝毫没有尴尬。
但今天这沉默,却明显带着一股欲言又止的意味。
好半天,吕修齐才轻描淡写地开口:“我以为,我告诉了你我的过去,你会劝我去跟父亲和解的。”
南书仪微微闭着眼:“为什么要和解。”
吕修齐一窒:“不都这样吗?年少叛逆期和父母产生误会隔阂,成年之后再往回看,就觉得自己幼稚不堪,然后去和冷战多年的父母和解,一家人抱头痛哭大团圆结局什么的,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南书仪嗤笑了一声:“吕先生你很闲啊,还看这种家长里短的电视剧?”
吕修齐晃了晃脑袋:“我就举个例子。”
南书仪抬手一记驱虫喷雾喷过去,避开了吕修齐的脑袋,全喷在他胸口,但效果差不多,成功把吕修齐吓得闭了嘴。
“有蚊子飞。”
吕修齐心悦诚服:“你防láng喷雾肯定用得很熟练。”
“过奖,我更擅长电击棒。”
吕修齐:……
认真考虑一下自己是不是该入手一根防bào棍什么的……
“每个年龄段所能承受的痛苦是不一样的,比如我小学的时候,考砸一次就足够我对生活绝望,但是现在,我却觉得就算我现在丢了工作还欠着一大笔债无家可归我也能好好活下去,承受能力提高了,不代表过去所承受的痛苦就减少了,对小学时候的我来说,一次考砸带来的痛苦并不比我现在丢了工作还无家可归少。”
吕修齐以为南书仪不会回答他的问题的,然而南书仪却慢吞吞地开了口。
“总是热衷于大团圆结局的人,那是针没扎到他身上,疼的不是他。只有真经历过那一切的人才知道,当初事情发生的时候,无论在现在看来有多轻描淡写,在它发生的那一刻,它就是这世界上最大的痛苦。
更有一些人,他们从来不懂梦想的含义,也从来没有过真正的梦想,却喜欢在成年之后,对于那些怀抱梦想的人给予嘲讽,说你看他多幼稚,这么大的人了,还把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看那么重,多尴尬啊!
可其实尴尬的是他们,他们没经历过,就认为不存在,于是毫不留情地去站在道德制高点慷他人之慨,他们会要求你去和往事和解,去和当初做错事的人和解,去和过去的自己和解。而我——”
南书仪笑了笑,扭过头看着吕修齐,笑容明艳,晃了吕修齐的眼睛,她说:“而我,只想掏出电击棒给他们来一下,然后给他们机会跟我的电击棒好好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