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说我疯了。
宴叔叔和萧叔叔把我绑在chuáng上,表情很冷淡,不像他们,但又是他们,脸、声音、表情都和平时的他们一模一样,我很少在他们脸上看到这样冷淡的表情,他们总是笑着的,不像现在,因为他们觉得我疯了。
我疯了。
他们觉得我疯了。
我疯了吗?是我不对还是他们不对?
轮回边境的尸体到底能不能出来?
如果景丞和我一起逃出来了,之后我被医生救下来,他却死在医院里,那么他有尸体和骨灰,这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我问了很多遍,他们永远都在说,景丞是和我一起出来的,出来的时候景丞已经死了。
到底是我的记忆出错了,还是他们的记忆出错了?
他们要带我去看景丞的墓,我没有去,我不相信,这一定是个骗局,他们想要我放弃去找景丞,他们想要我度过安稳的一生。
可景丞的一生怎么办?他和我一样年轻,他只比我大三个月。
【摄像头在这时偏移了下,屏幕上出现一条胳膊,孟然把摄像头拉进,拍着自己的手腕。】
这里应该有一条红绳的。
景丞六岁的时候,说我的魂太轻,要栓个东西才能稳稳当当的活下去,于是我戴着那根红绳十三年,不知道它掉在了什么地方,我不记得了。
他们不让我去景丞家,不让我见爷爷,他们怕我失控,要把景丞隔绝出我的生活。
我记得我跪在chuáng上求他们,我说我要去救景丞,结果被他们用束缚带反捆在chuáng上,我记得我以死相bī过,被注she镇定剂然后关到更禁闭,更安全的病房里。
现在我连拿来怀念景丞的东西都没有,我把红绳搞丢了,我很对不起他。
第二次醒来,是现在。
我的记忆里出现了很大一块空缺,我开始想不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情,想不起和景丞相处的细枝末节,这份空缺像一个黑洞,迟早有一天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忘掉,至少在这之前,我要救出景丞。
宴叔叔和骁叔叔他们似乎是害怕再刺激到我,没有再说景丞死了,而是说景丞失踪了,没什么差别,我知道他们不会让我去找景丞的。
背景音里的水声停止了,孟然的声音也停下,镜头里摇摇晃晃,抖个不停,宴尘远和萧渡水似乎都不在房间里,只这一个空档,孟然就溜出了病房,径直朝着天台走去。
风chuī得猎猎作响,快把人吞没,孟然冲着镜头,眼眶里突然蓄起了眼泪,咬着牙说:“对不起,宴叔叔,萧叔叔,对不起,对不起。”
他说完这句,想想还是将视频删除了,如果宴尘远和萧渡水发现这段视频,还是会发现他的不正常,说到底,他现在连自己为什么要录这段视频都不记得了。
俯瞰时,风景永远是渺小的,往下跳跃时,人会短暂地飞舞起来,失重感冲击得五脏六腑都在上升,孟然感觉自己快死了,又觉得自己不能死,风试图把他的身体托起来,最后以失败告终,他摔进一片早就为他挖好的泥沼里。
闭上眼,风声屏蔽了听觉,因此他没有看见那片黑暗里深处的鬼手,像是早就料到他的回归,期盼许久似的,欣喜地将他揽了回去。
宴尘远靠在天台门后面,哽咽了很久,他没能听见孟然视频里究竟说了什么,只听见最后几句泣不成声的对不起,最后他深深吸了口气,拨通了一个电话:“孟然还是被记忆诱导了,去了轮回边境。”
“知道了,”邱岘挂了电话,将手里的一包东西递给景丞,“你和他一起去吧。”
“我不能去,”景丞坐在沙发上,眼窝深深地凹进去,头发乱七八糟地,颓废得像个戒瘾失败的人,嘴唇gān得起皮开裂,“孟然现在不能见我,我不能陪着他……”
“你必须去。”邱岘说着,顿了顿,说,“我很明白你这种……想去找他的心情,此时此刻,你也必须去找他。”
景丞的眼神很浑浊,往邱岘脸上扫了一眼。
“我想了一下,让孟然完全相信自己的幻觉是不行的,必须有一个人拉着他,你戴上面具去找他,他一定会察觉到不对,然后对现实世界有一丝期望,”邱岘皱着眉说,“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这也算是一种方法,至少不会让他完全沉沦在幻境里,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们都不知道他沉沦在怎样的幻境里,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是完全信任你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所有的赌注都在你身上。”
“如果最后没有能够找到鬼种的主人,至少你能拉着他。面具只会改变你的脸,身高,发型,各种各样的小习惯不会变,孟然一定会察觉到,然后开始思考,最坏的结果是他彻底陷入幻觉内,到时候就需要你去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