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一切都遵循着规划,遵守着规则,孟然怀疑就算自己被那些怪物发现了,只要脱离它们能捕猎的范围,它们就会无动于衷,它们不会脱离自己的路线。
遵守规矩到一种偏执的地步了。
这么个三四圈大概有几千米的距离,绕着走,加上路很狭窄的缘故,很消耗体力,孟然眯缝了下眼睛,抬手刚要擦汗时,前方一个洞xué忽然传来裂开的声音,孟然心里一惊,但不能做更多的动作,也不能有丝毫迟疑。
他继续朝前走去。
黑雾从裂缝里飘出来,刚好绕到景丞脸上——他们也考虑过换前后的问题,得出的结论是洞xué过于拥挤,不知道洞xué什么时候会裂开,如果景丞走在后面时被黑雾扑脸了,孟然是一点儿救他的办法都没有的,所以只能让景丞走前面。
而且景丞说他能抵抗了。
那就是能抵抗了。
自己没有任何理由不信任他。
孟然抬手抵在景丞背上,轻轻推着他走着,景丞的身体不像第一次被黑雾围绕时那样僵硬,随着他的推而行走着,过了两秒,景丞回过神,自己往前走去,不再需要孟然的推动。
孟然大松一口气。
走到最后一圈时,周围的怪物突然往下跃去,啪叽一下落到他们应该去的路线,应该巡回的洞窟,身边的怪物突然没了,景丞回过头看着孟然,孟然也看着他,两个人没有继续走下去。
“洞窟肯定是不能走的,”景丞用气音说道,“那抹白光……”
“很眼熟,”孟然同样用气音,“你不觉得么?”
景丞看他一眼,点点头。
“我好像见过这种光,”孟然嘶了声,他咬破了舌尖,说话时有点儿大舌头,“但……这种光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景丞继续点点头,刚要说什么,一股寒气从二人身后bī近,很奇怪,他们身后明明是墙,是石壁,怎么会有寒气?
两个人对视一眼,甚至来不及往后看,直接从这里跳了下去,稳定住落点,踩在怪物行动轨迹的旁边,只要不碰到怪物就不会出任何问题。
可那股寒意还是在bī近。
“他们在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大吼道,“在最下面!”
“操。”孟然很快认出了这个声音,是假孟然,他居然肯帮助轮回边境到这种地步。
石壁破开,孟然看见假孟然被那些穿着黑斗篷的人锁住,像牵狗一样牵着他往前走,他的四肢变成纯黑色,软趴趴的烧烂的肉,行动时就像那些在石路上爬行的怪物一样,一点一点朝前面挪。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假孟然眼底有些不正常的神色,笑容愈发癫狂,“他们在这里,他们想逃出去!”
话音刚落,黑斗篷一把把假孟然推进旁边的洞窟,直直冲着孟然他们冲了过来。
景丞握住孟然的手腕,朝露出白光的门那边扫了眼,孟然点点头,没有再往假孟然那边看一眼,义无反顾地冲着白光而去。
黑斗篷似乎是在忌惮着什么,他速度再快也快不过两个本身就在门前的人,眼看着二人冲进白光却不追捕,而是呆愣愣地望着那个方向,最后走过去,缓缓将门合上。
门被合上后,他双膝弯曲,跪在门前,双手合十做出一个祈祷一样的动作,宽大的斗篷下似乎生长出无数根白色的线,朝着门内涌去,假孟然在洞xué里,看见那些和他一起来追捕孟然的黑斗篷也跪了下来,他们在恐惧,他们在祭拜,他们在祈祷。
他们听不见这里的声音。
这里比起孵化场要亮上许多,是眼睛刚好可以接受的亮度,墙壁上有一个又一个半米多高的透明卵,大概是鬼之子的巢xué,墙上根jīng一样的东西插进卵内,为他们输送新鲜的血液。
不过孟然和景丞的注意力不在这里。
他们被眼前那棵参天巨树吸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诡异?不,不能用诡异来形容他们看到的这一切。
树上没有树叶,树gān是枯的,呈出一种难看的黑棕色,挂在枝丫上的是丝丝缕缕的白色的线,像头发那样纤细,搭散在树枝上,有着一层温柔的光,那些丝线的下方却吊着一个灯笼,很传统的纸质白灯笼,里面没有烛火,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又一团的黑雾。
而树的中央,一张人脸刻在那里,栩栩如生,它闭着眼睛,随时都要活过来那样,白色的线是它的头发,灯笼是它的步摇,它是树,它是人。
景丞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更大的震撼令他动弹不得。
他看见了整个天空都被另一张脸覆盖,那是一个女人,她闭着眼睛,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睫毛,嘴唇轻轻抿着,和景丞之前在孟然记忆里看见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