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然脑子里很乱,仿佛被人从中间劈开了,左边想着景忆鸣的异样右边想着小女孩儿那句“他已经死了”,两边的念头混杂在一起,很晚都没有睡着。
“睡不着?”旁边传来很轻的一声问。
孟然抬眼看过去,景忆鸣正看着他,那盏关不掉的chuáng头灯还亮着,孟然借着那点儿光竟然从景忆鸣的眼底看出了点儿担忧的神色。
“没事。”孟然说。
“你刚去那间房间门口是为了救我么?”景忆鸣问。
“不是,”孟然闭上眼睛,“我左右不分。”
景忆鸣笑了笑:“谢谢。”
孟然没说话,如果不是小女孩儿念咒似的说“他已经死了”自己不会去救景忆鸣,也担不起这一声谢谢,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景忆鸣说完这声谢后不再开口了,孟然隔了会儿睁开眼睛看过去时景忆鸣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他翻了个身,困意来得猝不及防,没过多久也睡了过去。
夜再深一些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
一个硕大的娃娃僵硬地走进来,身上的纱织裙子还沾着血迹,是下午时孟然捏在手里的那个公主娃娃,它的身体涨得比成年人还要高大,手里多了一根胳膊那么粗的针,无声地走进来,径直朝着孟然的方向走去。
它动作不算轻,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黝黑的眼珠锁在孟然身上,手高高抬起,孟然没有一点反应,仿佛陷入昏迷一般丝毫未动。
针猛地扎下去时chuáng上忽然跳起来一个人,动作迅速得连娃娃都没有看清,手里的针被夺下反戳进自己的身体,棉花的躯体被戳烂,脖子一只手握住拧断,娃娃没有痛感,它脖子折过来,脑袋像个快掉下来的气球一样挂着,面无表情地看着拧断他脖子的男人。
景忆鸣甩了甩手,冲它笑笑。
娃娃和他对视了两秒,忽然把身体里的针拔出来,摇摇头走了,景忆鸣的视线跟着它,一直到门口才发现门口还站了个小女孩儿,瞪大了眼睛看着屋里,脸上挂着诡异地笑,嘴角扬得整张脸都扭曲。
他没有违规。
景忆鸣冲她做口型。
你不能杀他。
小女孩儿还是瞪大了眼睛笑着,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似的,直到娃娃走到她身边了,她才收起笑容,缓缓退了出去,不忘关门的同时瞥了眼景忆鸣。
景忆鸣无所谓地看回去,等他们走了才躺回chuáng上,这一系列的事发生得急促又无声,林岑没被吵醒,奇怪的是孟然竟然也没被他从chuáng上跳起来那一下震醒。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孟然的手腕,确定孟然睡得异常熟以后拉过他的手看了眼,掌心被针戳到的地方没有愈合,没有流血了,但伤口很深。
用了多大劲儿啊这是。
景忆鸣叹了口气,把他的手放好,忍不住多看了孟然两眼。
孟然太瘦了,脸颊病态地凹陷下去,黑眼圈也很重,嘴唇没什么血色,这会儿睡着了眉头也是紧皱的,外套拉开一点儿,能看到他里面的那件皱巴巴的病号服。
病号服上还写了一行小字:幽州第四人民医院。
景忆鸣盯着孟然看了会儿才躺下去,把被子往上拽拽,确定孟然完全盖好了,缓缓闭上眼睛,一夜无梦。
第二天依旧是女人来叫他们起chuáng,孟然的意识最先回笼,随即发现自己的眼皮竟然有些睁不开。
困。
就跟被谁拉到天花板上打了一pào似的浑身酸痛,且困得无法自拔。
“起chuáng了,”景忆鸣拉了他一把,“那女人在喊。”
“……嗯,”孟然闭着眼睛应了一声,又隔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他打了个呵欠站起来,甩甩头,“走吧。”
林岑盯着孟然愣了愣,快速应道:“快出去吧。”
“你怎么了?”景忆鸣问,“感觉有点儿……”
“不知道。”孟然走出门,小女孩儿竟然就在走廊拐角看着他们,视线对上,孟然顿了下,立刻看了眼手上的伤,被针戳到的地方非但没有愈合,反而越来越严重,里头晕开不正常的血丝和红。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林岑忽然问道。
“……什么?”孟然看向她。
“喘气声,那天在雪地里那样的喘气声,”林岑小声道,“在……在哪里?”
孟然和景忆鸣对视了一眼,显然没有听到什么喘气声。
林岑的听力很异常,她似乎总能听到些常人不易察觉的声音。
她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在一面墙前忽然停住,又猛地朝后退了许多步:“在墙……”
孟然几步窜过去捂住她的嘴:“小声点!”
林岑回过神,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疯狂往后挣扎着,和孟然一起离开那面墙一段距离了,才低声道:“墙里有……有喘气声!有那天我们在雪地里遇到的那个活尸的喘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