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关用了四天,到第二关之前还要经历七天,第二关的时限不知道是多久,如果很久……
如果很久。
如果景丞真的死了。
孟然盯着天花板,手指一点点攥紧了chuáng单,他心底涌起一股无名火,但更多的是无能为力,他没有办法,只能这样等,像个奔赴刑场的罪人,被轮回边境推着前进。
日子一天一天过,宴尘远和萧渡水的话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是在饭桌上有意无意地扫孟然一眼,又什么都不说,嘱咐的话在孟然第一次进入轮回边境时说过太多遍,这一次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和景忆鸣约好第七天的傍晚在医院门口碰面,临走前和萧渡水抱了下,又和宴尘远搂了搂,谁都没说话,沉默要把人压死在空气里,这时候楼下小屁孩儿玩闹的声音总是特别清晰。
直到孟然换鞋,快出门的时候宴尘远才轻声说了句:“活着回来。”
孟然愣了愣,看着他们,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冬季的天黑得很早。
夜色拉下一丁点儿风就开始不要钱似的chuī,但只要风一停下,世间万物都停下了似的,空dàngdàng的陷入一片死寂之中,这种感觉在医院门口更甚。
孟然一下车就看见了景忆鸣,估计是早就到了,这会儿手里捧着杯奶茶站那儿,不像来跳楼的,像来chūn游的。
“来,”景忆鸣冲他抬了抬手,另一只手里竟然还拎着一杯,“喝么?”
“不喝。”孟然摇摇头,直接进了医院,景忆鸣没说什么,耸耸肩跟了过去,走到一个拐角的时候把两杯奶茶都丢了。
他们走了条没什么人的小路,绕到住院楼坐电梯上去,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也没被什么人发现,电梯不能直达天台,他俩走出来还得再上两层楼。
病房不像普通的病房,不大,房门看着很厚,上头一个小窗户竟然是上了铁栅栏的,旁边有一个挺大的橱窗式玻璃,这会儿已经拉上了窗帘,看不见里面的场景。
孟然目不斜视地走到楼梯口,余光瞥到景忆鸣还在那儿打量什么,不由得皱皱眉,轻声催促:“快点。”
他话音刚落,最里侧的一间病房里忽然传出来一声尖叫,嘶哑着挠在耳侧那样叫人难耐,病房里响起警报声,走廊那一侧有了脚步声,景忆鸣立刻走过来和孟然一起进了楼道,关上门,脚步声杂乱的响在外侧。
病房伴着一声刺耳的声音打开,尖叫声又一次爆发。
楼道很黑,只有安全通道的标志在散着绿色的光,他们一步一步走上去,天台的门锁了,孟然从兜里摸出一根铁丝非常熟练地开了门,迎面又是一阵难捱的寒风。
住院楼楼层很高,孟然近视严重,两米以外雌雄莫辩四米以外人畜不分,这会儿站在天台边往下看什么都看不清,眼前被蒙了一层雾似的,地面的东西都被糊成模糊的色块。
“就这么跳?”景忆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过来,探头往下面看了眼。
“啊,”孟然扭过头去看他,“不然你热个身?”
景忆鸣笑了笑:“我挺疑惑的。”
“嗯。”孟然应了声,示意他继续说。
“去轮回边境的人都是发生了意外,在临死前爆发出qiáng烈的求生欲才会被轮回边境选中,这是你自己说的,”景忆鸣说,“但是你是自杀,为什么会……”
“我一开始就没想死,”孟然被风chuī得眯缝了下眼睛,“就是冲着轮回边境去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跳下去之后轮回边境没有选中你,”景忆鸣扭头看着孟然,“怎么办?”
怎么办?
孟然有点儿想不起来自己当时在想什么了。
没有考虑后果,也没有想过旁人,他就这么站在天台边儿上,一跃而下,再醒来时已经到了轮回边境。
“跳吧。”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想回答他,“时间快到了。”
景忆鸣往前跨了一步,站到他身边,感觉风再大一点儿能直接把他们俩chuī下去了,景忆鸣往下面看了很久,问:“你跳的时候……害怕么?”
问题真他妈多。
孟然不耐烦地啧了声:“跳。”
“好。”景忆鸣说。
然后两个人都站着没动。
“不是,”景忆鸣挠了挠头,“你不得喊个预备齐什么的?”
“要喊么?”孟然皱着眉说。
“……不知道啊,”景忆鸣说,“也没和别人一块儿跳过楼。”
“三,二,”孟然瞥了眼景忆鸣,直接跳到倒数环节,身体往前倾去,最后一个字在他失重的前一秒说出口,“一。”
景忆鸣也跳了下来,却不像普通的坠落,风声在这一刻急躁起来,医院院子里那几棵树的枝叶被chuī得狂摇,眼前的景色被拉成长线向后飞快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