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丞,你没有那三个月的记忆。六月到九月之间对你来说只是一场昏迷,睡着就过去了,”宴尘远把烟叼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但是这三个月的每一天,我们都是实打实的过来的。”
景丞看着他,剩下的话突然全都堵回了喉咙里。
如果只是简单的失踪,那么找多久他都会找下去,但……一旦确定下来,孟然还在轮回边境,一个人呆在那里三个月,谁能确定他还活着?
“我去救他。”景丞说。
“去哪救?”宴尘远瞥他一眼。
“……轮回边境。”景丞握了握拳,说。
“去吧,”宴尘远把车停在了路边,指指前面的桥,“从那儿跳下去,我就不去给你收尸了,刚好把你俩的葬礼一块儿办了,还能搞个合葬。”
景丞扭头看着窗外,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时呼吸有些颤抖。
“你们为什么会放弃他呢,”景丞闭上眼睛,睫毛都在发颤,“他明明……”
“我们做好准备了。”宴尘远说。
“什么准备?”景丞问。
“从你俩踏入轮回边境的第一天起,我和你渡水叔叔,每一天都在害怕你们两个没命回来,”宴尘远说着,又扯着嘴角笑了下,“只是没想到先死的是他。”
景丞一哽,扭过头来,在看清宴尘远的表情前宴尘远先扭头看向了窗外,他看见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点点攥紧,肩膀也在发颤。
“没有人想放弃孟然,”他说,“但是真的……一点儿希望都看不到了,孟然只是个普通人,不可能在轮回边境活三个月,明白吗?”
明白吗?
就算没有被鬼杀死,渴死饿死,还有千千万万种死法在等着他。
不是他们要放弃,是现实bī迫他们放弃。
景丞没有再盯着宴尘远看,忽然跟着笑了下,眼泪滚下来:“……不明白,宴叔叔,我不明白,如果他一辈子都困在轮回边境,我就等他一辈子,我不会放弃的。”
宴尘远没说话,等他把头回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了,眼眶完全是gān的,对景丞的发言做了个简短的总结:“傻bī。”
景丞没应他,但孟然的葬礼就这样搁置了下来。
二零一九年十一月七号,晴。
景丞从chuáng上坐起来,盯着窗外发了很久的呆,他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疤,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划下去的了,上个月萧渡水带来了线索,一个毫无用处,只能把人打入绝望的线索——每个人一生只能进入一次轮回边境——这直接打断了景丞想回到轮回边境,救出孟然的想法。
也给了他新的启示。
手腕上的伤或许是他需要自己保持清醒的时候划下来的,在城市里找一个毫无踪迹的人尚且需要充足jīng力,更别说在另一个世界寻找一个失踪的人,景丞需要大量清醒的时间来推理计划。
如果一个人一生只能进入一次轮回边境,那么景丞需要第二个人生,这个计划听起来很荒谬,实际操作起来也十分困难,但他必须成功。
一张身份证,一份出生证明,这些都是现实世界证明身份的东西,进入轮回边境不需要那些玩意儿,轮回边境认证的方式,应该是别的东西。
想要把一个人改造成另一个人很困难,最起码的,得先在外貌上下功夫。
陆桓意是他在一次抓鬼的途中认识的小道士,人很好,愿意帮他改造样貌。
其余的……就是更深层次的改造了。
景丞曾经在闯关的时候发现过一个问题,轮回边境似乎在有意无意的吸食他们的血液,而且是在用血液分人,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要gān什么,但几乎可以凭此断定,如果景丞能改变自己的血,就能瞒过轮回边境那帮王八蛋。
陆桓意到景丞家去做实验,一次又一次给人皮塑形,让它更生动的同时,敏锐地察觉到了景丞家里突然冒出来的那股yīn气。
趁景丞去洗脸,陆桓意把兜里的蛇掏出来,让他缠在自己手臂上,循着yīn气一点点推开了杂物间的门——里面是一只满身是伤的鬼。
手腕和脚踝被钉在墙面上,底下有一个桶在接他的血,陆桓意下意识地倒退两步,那鬼见了他立刻愤怒而绝望地嘶吼起来,他手腕上的蛇几乎是一瞬间变大了体型,一个比他高一个头的男人凭空出现,挡在陆桓意面前。
“尹烛……”陆桓意拉了拉他的袖子,“别动这只鬼。”
尹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很听话地点了点头。
陆桓意关上门,一回头,景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房间门口,嘴角扯着笑朝他们看过来。
“你疯了,”陆桓意的呼吸在发颤,“你想让自己的血和鬼的血融合,改变血质重新进入轮回边境吗?不可能的,你会变成鬼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