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快跑!”
狗蛋说完这句话,猛的向前将小八一推,抡起镰刀就对着后面的黑衣人砍去。
“锵……”
金属相撞的声音传来。
小八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另外两个高大的黑衣男人,已经跳过了篱笆,向这边跑来。
狗蛋刚刚替他挡下了那致命一击。
鲜血溅了他一脸,天太黑了,星光太黯,他几乎看不见老韩和狗蛋的方位。
却听见一声闷哼,和一声凄厉的惨叫,“快,跑……”
那是老韩的声音。
他年纪大了,常年抽烟,嗓子都是哑的!
他来不及回头,顺着那处山巅冲了下去。
他体力恢复的惊人,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已经更胜从前百倍。
他知道,那个地方的人追出来了。
他知道,如果不跑,那么,他可能会死,或者被带回去,进入无休无止的试验……
7号是不是也是这样呢,她还活着呢。
他跑的速度很快,刚开始还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后来渐渐听不到那些声音了。
他也不敢停下,又跑了很久,找了一处山洞,蹲在黑暗里,过了一夜。
那些溅落在他身上的血液还没有完全干涸。
他抬起手来一看,满手都是,温热的,鲜红的。
彼时月光照了进来,他一低头,看见衣服上大片已被鲜血染红。
那不是他的血,他是狗蛋的。
在那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砍下来时,他用那把破镰刀,迎了上去。
会是砍伤了哪里呢,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办,会死吗?
韩爷爷呢,他行动慢,晚上眼神又不太好,那些人会怎么对他……
小八将自己瑟缩在角落里,感受着那些纷杂的情绪缓缓在心里蔓延。
到了后半夜,他几乎已经确定了自己是安全的。方才从山洞里出来。
走了回去。
篱笆小院早已一片狼藉。
苍白的月色下,狗蛋握着那把被砍断的破镰刀,眼睛睁的大大的,躺在那颗小菠萝边上,喉咙里还发出嗬嗬的声音,他还没死。
老韩他被人推到在门槛上,头正好撞在那张破桌子的角上,头上一个血窟窿,手臂弯曲着,做着一个抱住的姿势。
他在临死前,拼尽一生之力,死死的抱住了那些黑衣的人腿,即使死了,还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
小八慌了,眼里的有什么东西正疯狂的向外涌着。
他过去试了试老韩的鼻息,已经凉了。
他没有出声,摇了摇他,老韩身体僵硬的动了动,依旧保持着抱着什么的姿势。
他跑过去,试了试狗蛋的,狗蛋身体还是温热的,他心头涌上一股喜悦,却不知道怎么办,他压低了声音“狗蛋,狗蛋……”
狗蛋还没有死,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小、小八,你要,要跑,不,不能被抓,抓回去。”
小八楞住了,他几乎是下意识想去拨开狗蛋脖子上缠绕的那块布,那里有一处烫伤的疤痕。
“你,你也是从那里出来的……”
小八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双手按在狗蛋的胸腔。
狗蛋为他挡下那一刀,自己胸口被人捅了一刀。
虽然没立即死,但一直不停的往外涌。
狗蛋嘴角一咧,“老、老子,是,是活的,最,最久的,试验体,也,也算是够本了,你,你一定要活着,活下去。像个正常人一样,活……”
狗蛋的身体渐渐凉了下去。
小八慌了,他那种无头无脑的情绪,将他贯穿,心脏某处那种如潮水般撕心裂肺的疼痛一阵一阵袭来。
他疼的几乎无法呼吸,连带着肺腑一起,疼的难受。
小八疼的将身体蜷缩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声,牵扯着五脏六腑,他打了几个滚,沾了一身狗蛋的血。
而那股压抑在胸腔里的气,终究无法排出,他胸口一疼,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
小八躺在地上,死死的睁着眼睛,他不出声,不说话,不哭,只是无法止住眼泪。
后半夜下起了大雨。
山里的雨,来势凶猛,雷电交加,照在这一地狼藉的小院里。
雨水涨的很快,还夹杂着冰雹,砸在小八脸上身上,也砸在狗蛋脸上。
电闪雷鸣,他眼睛被雨水打的通红,倏的一下坐了起来。
目光落在了狗蛋手里握着的那把破镰刀里。
他目力极好,即使在黑夜里,也能如白天一样,看的很清晰。
他站起身来,将狗蛋和老韩的尸体搬进了小破屋里。
把老韩放在那张旧床上。
床太小了,放不下狗蛋。
他把自己晚上睡觉的席拿出来,铺在了地上。
雷雨交加,雨势丝毫未减。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屋里的土地上,对着屋里躺着的两个肯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
“你们救了我的命,给我吃饭,给我生活,让我知道了活着的意义,让我知道什么叫快乐,什么叫痛苦,什么叫人,我再是试验室里的试验品,我要做一个真正的人,我要活着,但在这之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他拎着镰刀走进了雨幕里。
他的速度很快,山路泥泞,于他而言并无任何干扰。
很快,他看见那帮黑衣人的车,停靠在村口。
车开着远光灯,雨刷不停的摇摆着,像是等在车里不耐烦的人。
车里的气氛很压抑,坐着的五个人,脸上也有些不快。
他们并没有以为会误伤别人。
“现在怎么办,那两个老家伙估计已经没气了,就算是下了暴雨,冲刷了部分痕迹,警察依旧会查到线索!!”
坐在副驾驶坐上的男人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的可怕。
“你们真是蠢笨到家了,一个试验体都找不回来。”
汽车发出嗡嗡的声响,连带着司机五个人一言不发。
“那现在怎么办?”
坐在后面的人问道。
“能怎么办,这么大的雨,怎么找,等雨停了再说吧。”
驾驶坐上的男人不满的瞪了司机一眼,“开车,别在这里磨蹭了!”
司机麻木的调转了方向盘,忽然猛的一踩刹车。
副驾驶坐上的人没有系安全带,脑袋瞬间撞在了玻璃了,他气极,一把揪起司机的领子,“你他妈的找死阿!!”
司机脸色有些白,目光定定的望着远光灯外的雨幕,“我,风刚才看见有人,有人……”
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僵硬起来,那些什么深山里的灵异传闻,几乎在瞬间功夫涌入了车内每一个人的脑子里。
“是,是鬼吗?”
“阿,我刚才也看见了,白色,穿着白色的衣服……”
“这,这应该是你们眼花了吧!”
副驾驶坐上的男人,看样子是个首领,他冷喝一声,“看你们这个怂包样,哥儿几个都是刀口的舔血,脑袋别在裤腰上的,谁手里没几条命案,不到那个份上谁还干这个活,都他妈给我打起精神来,人没抓到钱也不会到手,咱们这一趟就白干了!!”
他骂了一通还是挺管用的,后面几个人很快就稳定住了情绪,不再战战兢兢。
司机咽了口唾沫,他调整了方向,踩下了油门。
远光灯在漆黑的雨幕里照的光有限,只能有几米的能见度,他开的小心翼翼,丝毫没有注意山体两边的情况。
忽然间一阵地动山摇,几乎是顷刻之间,一侧山体之上出现了滑坡,那些混杂着泥土和碎石的泥石流顺着山坡冲了来下来,将他们的车埋住了。
幸运的是,暴雨引起的山体滑坡,并不是很严重,车顶上并没有被盖住。
司机反应速度很快,第一时间打开了天窗
碎石露了进来,砸破了他的脑袋,但好歹命是保住了。
他刚想爬出去,却被副驾驶坐位上的男人一把拉了下来,“去你妈的,让老子先上去!!”
然后那男人踩着他的肩膀,爬了上去。
首领爬的很快,刚从车顶上顺着泥石跳了出去,便回头站在雨幕里对着车里的人喊,“都给老子出来……”
他最后一个来字还没有说完,便觉得脖子一凉,然后是剧痛,脑袋落地前,他还看着自己站立着的身体,和断裂的脖子之间如喷泉一样喷出的血雾……
一个……
他在心里默数。
轰的一声,身体倒栽了下去。
雨声很大,被埋在车里的人都争先恐后的出去。
车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虽然有天窗,但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再来这么一阵泥石流。
越是争抢,越是慢。
两个,三个……
所以当他们一个一个出去的时候,已经被躲在暗处狩猎的小八分批解决了。
杀到了最后,小八手里的镰刀已经卷刃了,鲜血染满了全身,被雨冲刷之后,再次被沾染,如此几翻,他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四个,五个……
他记得,看到车里的是五个人。
司机被困在了最后面,他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因为性格的原因,他在这个小梯队里,一直被欺负。
执行任务时,他也仅仅是作为司机,而不会参与,所以拿的钱很少,很少,但起码,这样他会心安。
好在没有再发生泥石流,当他拼尽全力爬出车顶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这……哪里还有人。
满地的尸身被凌乱的放着,血和雨水混合在了一起。
他看见一个个子很高的年轻人,手握着一柄镰刀,缓慢的徘徊着。
他吓的立马缩了回去。将脑袋藏在车顶旁边的石头上。
咔嚓一声惊雷,割裂长天。
将那人的脸照的清清楚楚……
他瑟瑟发抖,希望那个人千万不要回头!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觉得黑夜是如此的漫长!
他等了不知多久,就一直保持着瑟缩在车顶的姿势,等那人离开。
雨终于停了,天也亮了。
他从车顶爬了起来,而地上的尸体已经被雨水泡的发白。
……
凉婵此时已经在湛江呆了五天了。
前两天,她和荀愈一直在找那个出现在监控视频里一角的车的影子,无数次的对比镜头,终于确认了,那辆车的车牌号。
经吴灏天的专业比对,确认是唐心怡克隆体确实是从那辆车上跳下来的。
后来三天,他们一直在湛江找这辆车,因为这附近是山区,很多拉货货车为了避免超载被罚款而做了上套牌。
让排查更升了一个难度。
湛江派出所的人和荀愈很熟,再说这个案子已经移交到了林市刑侦那边,他们自然也乐得清闲。
工作很是配合。
吴灏天在第五天的时候,终于找到了那辆车,在里面提取到了血迹。
不过货车司机只说自己是去湛江东部山区拉的水果,并没有看到什么女人坐上他的车。
他说过自己也是拉货回来,确实把车停在路边上去吃了一个烧烤,然后就开走了。
地点也能对的上。
最后他把东部山区的位置告诉了凉婵她们。
因为是套牌,违反了交通法规,移交给了交警大队,被罚了款,批评教育了一顿,就放走了。
案子出现了新的转机,湛江东部的山区。
忽然凉婵的手机急促的响了起来,屠夫打来的,“湛江东部山区有特大杀人案发生,你带着吴灏天马上过去,我支援随后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