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
直升机轰隆隆的飞了回来。
停在了楼顶的一角。
吴灏天走了下来,露出一张呆萌脸,“老大,在百米高空谈恋爱什么感觉?”
程风笑了,没说什么,这几天,越看这小子越顺眼了。
凉婵对他勾勾手指,“你过来,我告诉你什么叫百米高空自由落体运动!”
吴灏天一听吓的立马躲到了程风身,“程老师救我……”
“叫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说着她追着吴灏天就打。
吴灏天抱头鼠窜,“天王老子救命,我再也不敢了……”
……
案子结了,凶手抓到了,大家的心情都放松了很多。
苏冶没有死成,被抢救了回来。
刘虹也还活着,只不过伤的比较严重,全身百分之九十的皮肤烧伤,到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
刘虹的儿子来了,一听医院里建议植皮,扔下一句没钱植皮调头就走,也不管他娘在医院里醒还是没醒。
警方第二天再去找他的时候,人家已经退房了。
电话也打不通,人也找不到。
这件事被传到特案处时,不免引得众人一阵唏嘘。
真是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据说这母子两人常年不工作,都是靠着冯云墨赚钱养着他们娘俩。
一时不如意,不是打便是骂。
凉婵想起还躺在冰柜里的冯云墨,这姑娘也真是可怜
活着就是一颗摇钱树,死的时候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最后还是那个林市的前男友知道了这件事情,准备等火化之后把她的骨灰领回去的。
凉婵站在楼顶,初秋天京都,早晚都有了些凉意。
不知谁在后院里栽种的桂花树,晚风之中,肆意飘香。
金桂在北地也可以开的这么好,可真是让她出奇的。
八月末的天,格外高远,长天之外飘着的白云,像是被谁用工笔勾勒出来的水彩画一般。
她微仰着头,闭眼看着这天。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凉婵一看,是她母亲陈开玉发来的视频电话。
她刚一按开,就看见陈开玉慈祥的笑眯眯的,一看只有她一个人,立马换了一副表情,“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阿?小程呢?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凉婵只觉得后槽牙一阵酸疼,“你是我亲妈吗?哪有看见自己的女儿一句话都不问,就问别人的?”
陈开玉说“你是我女儿吗?一连出去三个月都不带给我打个电话的,还不如景懿这个儿媳妇儿呢?”
凉婵“……”
陈开玉转了一下镜头,桌上摆满了各种菜色,徐惠来回忙碌着。
“看到没,一会你哥带着景懿还有我的大孙子回来,全家就剩你了,再过一个周就是中秋了,你们单位放不放假阿?我托单位的同事买了几箱大闸蟹,一个一斤多的那种,你最喜欢吃了,你要是不来我给你寄过去……”
凉婵听着她絮絮叨叨旁若无人的说着,忽然就觉得眼睛有点酸。
她叹了一声,“我尽量回去,给我哥说,让他别动我的大闸蟹!否则我揍的他满地找牙!”
陈开玉传来开门声,她笑眯眯的看着她,“暂时先这样吧,你和你哥这张脸我都看腻了,好不容易家里添了新面孔,不给你聊了,降温记得穿厚一点,尤其是你的腿,你身上旧伤多,一到换季就不舒服……”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迎接你的新面孔吧!”
她挂掉视频,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程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楼梯口处,双手插在口袋里,懒懒的靠在墙上。
她吓了一跳,不满道。
“你属猫的阿,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笑了,缓缓走了过来,“我怎么能打扰你们母女难得的说话时间呢?”
凉婵“切,你这是怕打扰吗?你这是偷听!程老师你好歹也是个学法律的人,难道就不知道偷听和偷窥,其实本质上和盗窃没什么区别吗?”
程风很认同的点点头,“那偷心也算是偷了,那你就是个江洋大盗。”
“……”
好吧,程老师最后脸皮厚度,和情话功底突飞猛进。
“你怎么上来了?不是还有你的汇报吗?”凉婵问道。
“你不太开心?是因为刘虹家的事吗?”
他不答反问道。
凉婵“找个学心理学的就是这一点麻烦,什么都瞒不过你,万一哪天出轨了,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找不到。”
“不会!”他说的很肯定。
“为什么?”凉婵也来了兴致,很想听他说说这个社会热议的问题。
“因为这世上像我这么优秀的男人也没几个,有的话也被别人占好了,你又不喜欢二手男人,所以从概率学上来讲,几乎为零!”
凉婵嘴角一抽,心想这什么人呢,干嘛都不忘记捎带上自己。
“真是自以为是,自恋成狂!”
程风揉揉她的脑袋,笑笑,没说话。
“你为什么不问,如果是你出轨我会怎么办?”她有点无聊,没话找话说。
程风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吧。”
某人不死心,“万一有呢?”
程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以我对你的了解,会极有可能会借鉴何美玲的做法……”
凉婵“你怎么知道的?”
程风无奈的叹息一声,“因为你那天在讲何美玲的事的时候,眼里那种兴奋的光,我现在想起来还发毛!”
她大笑出声来,觉得胸口里因为刘虹一家人闷住的那团气,消了不少。
凉婵说“我不想听下面的案件汇报了,刘虹一家那种阴暗自私的环境让我很不舒服。”
程风拍拍她的脑袋,顺势揽住了她的肩。
“那就不听。”
“为人父母我觉得不只是要给孩子一个好的生活条件,更重要的是教给他们怎么做人给他树立一个正确的三观。
你的孩子也许要的并不是你能给予多少好的特质上的条件,而是一个健全温暖的家,这样即使在陋室里,即使家里没钱,一样可以健康阳光的成长,因为他的父母相爱,家庭温暖,即使没那那些物质上的条件,他也会知道,这些东西是需要靠自己拼搏的而不是父母给的。”
“说的对!”程风说。
“刘虹这样的母亲,真的是不配为人,她现在这种程度,都是咎由自取,我只是觉得不太舒服,为什么同样是母亲,有的人可以为自己的孩子拼尽全力,给予呵护,遮风挡雨,而有的人,养孩子只是为了当一颗摇钱树呢!为了钱,为了利益、为了享受,将她们推向魔鬼!”
程风转头看着她。
夕阳照在她的侧脸上,线条精致,五官深邃,眉宇英气逼人。
时隔多年,依然她是那个有理想、有热血,满身正气的姑娘。像一个发光发热的小太阳,走到哪里都可以将黑暗照亮。
因为语速很快,再加上她心中有气,眼角微扬,脸颊上一抹浅浅的绯色。
程风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心,像是漏跳了一拍。
他忽然掰过她的肩膀,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然后紧紧的拥在了怀里。
凉婵正说着,被程风突然而来的动作突然打断,“……”
她被抱的淬不及防,有点疑惑,程老师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心想难道我刚才说的哪句话错了吗?耳边是他厚重而有力的心跳。
鼻息间是阳光和薄荷烟草的味道。
此刻的楼顶,寂寂无声。
“你、你怎么了?”
程风忽然就笑了出声,将她抱着更紧了些。
“我在想,你将来也许会是一个很合格的妈妈……”
“……”转折来的措手不及。
以至于在几年之后,程诺小朋友因为数学考试了倒数第一,被她妈胖揍了一顿。
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找他爸爸哭诉:“程先生,你当年为什么不给我找一个温柔点的合格的妈妈……你看看你媳妇儿,对我除了打就是骂,别有小朋友的妈妈都没有这样过……”
程先生“可是别的小朋友也没有考倒数第一?”
“我都听你们偷偷说了,我妈上学那会高数就不及格……我的智商都是遗传的妈妈的,所以不及格也很正常阿”
程风“……”一向雄辩、能忽悠的程老师,看着儿子可怜兮兮的模样,觉得遇到了一个真正的对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苏冶睁开眼睛的时候,病房的窗外,一轮清冷的下弦月,月光照了进来,鼻腔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喉咙里的灼烧的痛,让他连呼吸都是觉得是疼的。
胸口憋闷的难受,这应该是洗胃的后遗症吧。
他本以为自己会死,没想到竟然被救过来了。
氰化钾……呵,他想想,觉得还真是讽刺,这种剧毒的东西,他竟然还死不了。
苏冶想起自己服毒后最后一刻,那叫凉婵的女警察放下枪冲了过来,抬手扣住了他的下巴,把手伸到了他的口腔里,那时他浑身没了力气,没办法反抗,一下子就把刚吞下去的给吐了出来。
耳边是呼吸机的响声。
他艰难的低下头,看着自己手是插的滞留针。
目光空洞的望着医院的天花板。
十一年来的计划已经完成了,压在心头的那座大山在打火机点燃汽油的那一刻,终于土崩瓦解了。
他清咳一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与此同时,房间的另一角里,有人已站在了那里。
“你醒了?”
清冷的声音,让苏冶浑身一震,思绪也清醒了不少。
他试着开口,声音很小,但还算清晰。
“艾瑞克……我不想一辈子被关在牢里……麻烦你了!”
艾瑞克低头,没有注视苏冶的眼睛。
他有点失落。
“知道吗苏冶,你是我这些年来,遇到的唯一一个朋友,我不想你死!”
苏冶闭目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艾瑞克,我也是……我们有共同的信仰,只是,我已经没有用了,我活着……对你来说,终究是个祸患,他们一定会追查到底的……不如,让我走。”
艾瑞克眼眶微红,细长的眼角湿润了。
“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律师……”
苏冶无力的摇头,“不用,最好的结果,也无非是死刑到无期,我说过,我讨厌禁锢,不喜欢漆黑密闭的空间……我知道你有办法弄到药的,别让我等太久……”
艾瑞克隐忍着心中的痛楚。
“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她,还好吗?”
“叶深深?”
“嗯”
“还好。”
苏冶点点头,“……那就好。”
“你要再见她一面吗?”
苏冶摇头,“不用了,她不会想见我的。”
“你怎么这么傻?”
苏冶自嘲一笑,“你不懂得的,她们这样的人,注定是和我们不同……”
艾瑞克目光一缩,胸腔微微一痛,心跳的猛然加快,太阳穴突突的直跳。他平复了一下心绪,问“我还能帮你做些什么?”
“我在保险柜里留存了一份遗嘱,和当年化工厂案子的口供,遗嘱交给律师,口供交给荀愈警官,其他的没有了。”
“好……我想办法。”
苏冶偏头,看了一眼窗外,“明天吧,这个时候,我妈妈也是这样一天走的……”
艾瑞克心里堵的难受,却不得不答应他。
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