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眸色浅而泛着流银,像是沐浴日光的河流,水面之下仿佛有什么在汩汩流动。
“那师叔就是有缘人,理应得到此剑。”
“得蒙宗主器重,被他赐予此剑,自此数十载,我日夜盼望能与之契合,方不负师祖苦心,至此已成执念。”
他想了想,又十分认真地说:“其实我早已明白,剑修之道在心而不在剑——若是师叔契合了飞翼,就了却我一桩心事。”
话说到这份上,苏旭已知道,自己恐怕是无法拒绝了。
她接过飞翼,顿时感到这仙剑沉甸甸的重量。
——飞翼与灵犀这两柄神剑皆以北海玄铁打造,重达百斤,寻常修士单凭肉身力量必定难以挥洒自如。
苏旭幼时还未察觉,自从十三岁那年丧父拜入万仙宗修行,她体内诞出灵力,肉身也逐渐变得越发qiáng横。
仿佛是埋藏在体内的妖血因此而彻底觉醒。
她单手持着神剑,平平稳稳地横端在空中。
黯淡的剑刃上泛起一丝火焰流光,炽热的气息随之一现而逝,很快又湮灭不见。
苏旭试了试输入灵力,发现这所谓仙剑并不排斥妖族气息,至少她是可以像慕容遥一样正常使用。
她询问对方是否还有法剑,毕竟接下来还要靠御剑赶路,否则以寻常金丹境修士的灵力,用御空之术会很容易疲倦。
慕容遥立刻点头,说自己得到飞翼之前,也曾炼制了本命法器,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始契合。
法器这东西,并不需要完美契合,只要它尚无主人,任何人都能拿来当跑路工具。
“好,看来我还要再谢师侄一次。”
她索性收下,“雍州再会。”
慕容遥递来传音用的玉简,垂首向她行礼。
他们自此别过。
苏旭隐去身形掠出窗外,化作一团火光直冲天际。
慕容遥自然会告诉大家,她要去祭拜父亲,故此不与他们同行。
——她还特意拜托他,不要说出自己去了哪里,以防韩二狗跑去找她,毕竟这并不只是托词,她确实是要去一趟益州。
只能希望谢无涯不要连他在何处收自己为徒都告诉他心爱的小徒弟。
益州在荆州以北,雍州又在益州以北,并不需要绕太多远路。
只是父亲被安葬在凉月城郊外的陵园,凉月城在益州东部,慕容遥一行人应当是直接从益州中西部穿过,所以她也不怕自己在城内外逗留会遇到他们。
赶路期间,她想也没想就将飞翼丢进了乾坤袋里。
——什么?仙剑通灵值得被尊敬?
慕容遥尊敬了这把剑几十年,日日夜夜不是背着就是抱着,从来不敢揣起来,也不见他被承认。
再说,苏旭本来也没处心积虑想被飞翼认可,她甚至并不怎么需要武器。
若是她当真陷入困境,只消让体内灵力爆燃,使出屠山地宫里那一招,连附身于教徒的古魔都要败退,区区一些狐妖算什么。
两日后,她进入了凉月城境内。
益州本在荆州以北,理应相较凉慡些。
然而甫一落地,她就听见几个推着车的农夫,正扯着衣服抱怨这日热得过分。
苏旭与他们擦肩而过,找地方换了身素服。
凉月城西郊有一座孤零零的坟山,山脚蜿蜒着一条玉带般的长河,水畔绿柳轻垂,影影绰绰的树荫之下,依稀可见一道斑驳松动的木板桥。
长长的木板桥横过水面,一直延伸到河水之中,尽头有两道人影,一坐一立。
他们遥遥回首。
陆晚率先跳起来,“祝贺师姐得偿所愿,手刃仇人,嘿,恐怕先前王云儿所见的六尾狐就是幽山君了。”
“反正他是不能再去任何地方逛窑子了。”
苏旭给他打了个招呼,“老七先前查到了什么,竟非要当面告诉我,说吧,我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了。”
银发青年微微叹息,“大师姐要我去查玉桂仙君的事,我特意去了一趟雍州陆家,即她的老家。”
苏旭先前得知玉桂仙君和父亲早年相识并私奔,后来她又甩下父亲卷走盘缠一个人跑回家。
在这整件事中,她对那女人的印象恶劣,来源于两点,一是带走所有钱财,二是当着阖族的面将父亲称作废物——她那些话恐怕还流传出去,否则秦家人又怎会得知。
想到这位仙君如今也算功成名就,指不定还被多少人当成改邪归正的楷模。
苏旭简直要吐了。
当然,虽然几率不大,但若是父亲做过什么对不起那人的事就另说。
“他们家对玉桂仙君的事讳莫如深,我催眠了几人甚至都得不到答案——按他们的年岁和身份应当知道那时的事,然而他们确实不知道,仿佛是被某种手法洗去了记忆,他们只知晓族中出了一位天才如今拜在碧游仙尊门下,陆家在雍州的地位亦是水涨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