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的智商都不怎么够用,好像不管是念书还是为人处世,我都缺根筋似的,并没有什么天赋。如果说我有什么特别聪明的时候,那大抵只能是我决定要反击罗贝尔的时候。
她欺负我不曾出入社会,欺负我不懂成年人的规矩,欺负我懦弱,不敢反抗,更欺负我的不堪一击,利用舆论将我击垮。可是她错了,她算得到我会失败,却算不到我会坚持。
再次见到宋金的时候,她的心情很是不错,也不知是因为看到我恢复的模样,又或是她已经处理好她银行那笔巨款。但不管她是何心情,我仍旧动容。
“对……对不起!”我为之前我的躲避而自责,“我不该……自己逃避,只留你一个人面对……”
我一个陷入自己的世界,以为只要这样就可以抗拒世界的侵扰,可是任我躲藏,我的日子就好过了吗?
宋金却大方摇头,伸手与我拥抱,“谁都不是十足十铁打的,心怡,你已经很坚强了。”
互相安慰了一阵子,我和宋金选择坐下来商量如何反击罗贝尔的计划。
开始我的确一头雾水,我这辈子自认问心无愧,从没有做过坏事,我从不叨扰别人,也不伤害被人。但罗贝尔不同,她当我是病猫,三番两次挑战我的忍耐心,还如此威胁我,让我陷入巨大的阴影无法自拔。好在在我彻底丧失信念之前,那封信的到来重新拯救了我的心灵。我无法坐视不理我收到的折磨和伤害,凭什么罗贝尔可是坐享其成,还不用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
虽说我学的美术,三十六计我没读过,怎么对付敌人我不会,但想到罗贝尔曾对我做过的事情,我唯一想到的就是以牙还牙。她怎么对我,我就要怎么对她。这件事从她想雇我当枪手开始,那么我就再从枪手之上还她一笔重击。
很快,我脑子里已有雏形,我大致给宋金描述了一下,她摸了摸下巴,“可行倒是可行,但好像分量还不够。”
“不够?”我以为自己的计划不仅可以证明我和宋金的清白,还能让罗贝尔为此付出代价,如此对我来说已是知足,罗贝尔必须低头认错。
宋金却冷冷一笑,“当然不够。她既然能捅出我们俩涉嫌违法的事,想必她私下也没有多干净。呵呵,想单凭漫圈的事拉我们一块下水?心怡,这件事你是自证清白,我能支持你,但同样,她诋毁的是我在业内的名声,让高层对我质疑不断,甚至不惜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我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你想怎么做?”我问道。宋金的双眼不断溢出精明的光彩,我想她已经有所想法,并且对罗贝尔非常不利。
“还记得罗贝尔父母吗?”宋金勾了勾手指头,表情神秘。
“她父母怎么了?”我向来都是对人不对事,罗贝尔做的就这么多,我倒是没考虑过她的家人,虽然知道她背后的资金和她父母所提供的也不无关系,但针对我的是罗贝尔,又不是她的家人。
“不瞒你说,从银行卡那件事起我就已经着手调查了,现在大致有了眉目。如果届时再加上你指正罗贝尔的证据,不用说罗贝尔,我要让这条产业链背后最大的黑手就地伏诛。”宋金说着,眼神愈渐凌厉,“是他们破坏了整个市场的规则,却让我们和读者一起买单?呵,我看就是猪油蒙了心!世上怎么能让这样的霸王条约存在?有我在一天,他们绝对别想靠私心为所欲为!”
宋金越说越气愤,我却看到她骨子里对自己行业的敬畏。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她和我一样,仅仅是为了自己,可在我只是为了给自己所受的伤害讨回公道时,反观她所言,原来她是对快瞄和罗贝尔家中的资本侵入市场的行为极为反感。每个圈子都是好不容易建立而成的,如果因为某些人的一已之图而破坏,那么这个圈子建立的意义何在?想到有一天宋金成为这个圈子的守护人,我心里就万分敬佩。
“心怡,放心吧,晴天马上要来了。”在送我回去的路上,宋金是脸上无不是自信的模样。
“嗯。”我相信她,因为没有人比我们更想看到那个期待已久的结果在眼前。
据宋金所说,在我销声匿迹的几个月里,快瞄已经恢复了正常运营,虽说此前网上对我的风评极度恶劣,甚至波及到快瞄的网站运行,但由于这场风波愈渐削弱,快瞄又继续捧起新人来了,在此之中,除了罗贝尔,当然还有后生勇闯榜单来到读者视野。想来以罗贝尔的贪婪,失去我一个又怎样?那么多前仆后继,她的眼睛又不是瞎的,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
基于对罗贝尔这一层的了解,我便和宋女士准备分头找人谈谈,一边是几个快瞄新星,一边是罗贝尔已有的枪手。罗贝尔对我一个不曾答应签字受她雇佣的人都如此恶毒激烈,那么这些原本效力于她的枪手就真的这么温顺听话?呵,我不信他们会全部依着罗贝尔那骄纵高傲的性子?虽说宋金提醒过我永远不要忽视那些见钱眼开之人,但我仍旧抱有信念,我相信有人同样在阴影处反抗着罗贝尔的压力,并且一直在寻找同伴。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和宋金物色到一个早在罗贝尔身边工作几个月的女生。
她叫张宁,在得知我找上门时,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问我以后我们是不是同行了。
我并没有急着告诉她答案,只是告诉了她一些有关罗贝尔的消息以及快瞄最近的走势。随后,她在情绪激动中答应与我们合作,至于问到我们具体怎么合作,我和宋金相视一笑。
离开张宁的住处,我和宋金又迅速奔赴下一站,法院。
按宋金的说法,一层保险不够,光让这些枪手全部承认自己的行为是不可能的,因为不管是对他们自己的曝光,又或是随后罗贝尔会对他们采取措施,都是不利的,也并不可取。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要想到任何方面,只要和这件事始末有关,都不失为一份证据。虽然我并不苟同,但一想到宋金在阅历上本就比我老道,世俗伦理她比我看得通透,按她说的总不会错的。这就和人年长后喜欢买保险是一个道理,如果一份保险不够,那就买两份,有总比没有好,谁知道哪一天就用得上了呢?更何况还在能买到的情况下?
再次来到法院,我的内心仍是惶恐的。毕竟我一度在这里精神崩溃,只是为了得到那些道貌岸然之人最后几个无用的阻拦。
在走进法院前,宋金小心翼翼地握着我的手,“我知道你还有些害怕,但我相信你。”
“放心,反正都已经狼狈过一次了,也不介意再来一次。”我攥紧手,深吸了一口气,并不打算迟疑。因为一旦迟疑我就会退缩,都已经走到门前了,我不能后退。
说着,我已经寻着记忆找到那几天一再逼问我的执法人员。
“你怎么来了?”见我再次出现在法院,这几个人也是面面相觑。
但不知等了我多久,看我身形晃荡,又低着头沉默,有人疑惑道,“喂,你说话啊!”
“你到底怎么了?这里可是法院哈,你没事就离远点!”有人不耐烦地说。
“喂!到底走不走啊!不走我们可要轰人呀!你这是妨碍公务知道不啦?”又有人威胁道,一边说着,一边往我身边走,试图拉着我的手臂把我带出法院。
谁知他的手还没伸过来,我立马蹲了下去,抱着他的腿就哭了起来,“我有事!我有事啊!”
“诶诶诶!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快来个人啊!拉开她!”被我抱住的小哥一边慌慌张张地说,一边往监控器的死角走,将我一路拖拽了过去。
“我是来认罪的!哈哈,我有罪!有罪啊!快来抓我!抓我坐牢啊!”可不管这个小哥怎么对我,我还是开始了自己谜一般的演技,边哭边吼。起先我确实在演戏,但越想起那几天在法院的经历,我已经哭得不能自持,我想起我受到的委屈和不公平,我哭得比平时还要凶好几倍。哭到死死抱着眼前的大腿不放,嚎啕地撕心裂肺。
“喂!我说了几遍!你没罪!没人抓你!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还在这?别别别……别这样?”小哥想将我的手掰开,可是却又挨不过我不要脸地贴在他的大腿上撒泼。
“那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为什么!”我声泪俱下,嚎啕的声音几乎引来侧目。可是我就是死死抱着其中一个人的大腿不放,就差赖在地上不起身了。
“你你……你这样不妥!姑娘!姑娘!”小哥脸色很急,见怎么挣扎也没用,身边的人又不好上前,只能缓了下语气,“你……你先松手行不行!事情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啊!”
“那是怎样!到底是什么样!你今天不告诉我就不松!”我也蛮横不讲理起来。
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小哥大抵是怕了我,脱口而出,“不是我啊姑娘!真不是我!你要找去找那个姓罗的!真的跟我没关啊!我我我……我就是个听差的!姑娘啊!你松手啊!”
“你说谎!你骗我!大骗子!”我泪眼迷离地抬头看向那位小哥,大抵是我的面目太过狰狞,我看到小哥的面色一阵抽搐。
“没有啊!真的没有!天打雷劈!我保证!就是姓罗的,那不是在柳城一家独大吗!谁还不听他们家的!”小哥语无伦次地解释道。
“撒谎!”我继续不相信小哥的话。
“诶哟!你可千万别……”谁知这小哥还没说完,嘴巴已经被捂着了
同一时间,我也被身后的人突然拉开了,顺便把我的嘴也封了起来,不让我吼叫,“放……”
“你疯了!都说了要保密!”捂着那个小哥的人瞪了他一眼,语气十分谨慎。
可不等他继续训斥,办事厅的门口已经响起了宋女士的声音,语气十分惊讶,“你们在干什么!心怡,你怎么了!”
“喂!这里不准摄像!停下!”一个眼疾手快的人眼看着宋女士手里拿着手机在拍,当即准备拦住她。
“看看啊!人民,法,院,对公民在做什么啊!看看啊!到底还有没有道德了!心怡!心怡!你没事吧?你怎么了?”宋女士的演技那不用说,比我还激动。见我被禁锢在一个怀抱里,当即嗓音哽咽。
而我看到镜头,心想总不能白费这一出好戏,干脆翻了白眼倒在身后之人的怀里。
“喂喂喂!你醒醒!我什么也没做啊!”感知到我歪头的姿势,身后的人连忙松开了怀抱,将我放在地上平躺,差点就给我做了心肺复苏。
“喂!这里禁止摄像!关了听到没有!快关了!”又有人出来制止宋女士的行为。
“哇,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你们做了什么?”宋女士质问道。
“我们什么也没做!她是自己晕过去的!”有人解释道。
“咳咳咳……”就在他们争执之际,我开始咳嗽起来,隐隐睁开双眼,故作虚弱地喊道,“宋金……宋金……”
“我在这儿!心怡!”宋女士这才关了手机,迅速来到我身边,准备将我扶起来,“你怎么样?”
“我……我想回家……”我握着她的手,委屈巴巴地说。
“好好好,我们回家,现在就回家!”宋金一听,正欲将我扶起来。
“你没事了吧?”旁边的小哥也忍不住问道。
“没看到吗?都这个样子了?”宋金则是瞪了他们一眼,“你们就这么坐视不理?不是说为人民服务吗?都不帮帮我们吗?”
见宋金扶我也是吃力,刚才那个被我抱大腿的小哥果然自告奋勇,“我......我来吧。你别处什么事!我们可什么也没做!你看清楚啊!”
“是......”我微微咽着嗓,虽是扶着小哥的手臂起身,心里却在冷笑,“你们什么都没做......”
就算做过的,刚才不都承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