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周闻宇走向我的身影,嘴边溢出几个字,“周闻……”
可是消沉的意识已经在阻止我的计划,模模糊糊我看到周闻宇在我身边坐下,我却只会用傻傻的笑来迎接他。
我听到他用一种极为低沉的语调说道,“方心怡……我有件事想对你说……”
“有事啊?”我又痴痴笑了几声,丝毫没有将他凝重的表情放在眼里。
“我明天……”
奈何我酒意太大,重复闭合的眼将周闻宇的身影化作一个点,昏沉之中只看得到这个点忽明忽暗,却完全听不到耳边划过的字。
“说!说什么啊……嘘……嘘……”不等周闻宇说完,我突然伸手拉住他的手臂,把他往我身边一拉,“听我说!听我说!”
“方心怡?你有没有听到我刚才说了什么?”
如果是往常,我一定听得出周闻宇微微动怒的语气,可是此时此刻,我已经不怎么清醒的大脑告诉我,再不行动,就真的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周闻宇,你真的没有看到我给你写了什么吗?还是一点也看不出来……看不出来我要……嗝……”我被突如其来的酒嗝堵了一下,又甩了甩脑袋,吸了吸鼻子,我将整个人往周闻宇身边凑近,脖子都快贴到他耳边,用极为卑微的语气说,“我要……我要问你……问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多看看我,就看我一眼……看到我对你的喜欢……看到我……我真的很努力在追赶你了……可不可以稍微……稍微等等我,和我在一起……”
“在一起……可不可以……”
我不知道周闻宇到底有没有回答我,又或是回答了什么,我耳边的声音在那一刻统统消失,只剩下我心狂跳的节奏。
我只知道,我被强烈的醉意侵袭。
而后……
而后的记忆我已经不太记得了。
我印象中不知怎么摔倒在沙发上,脑袋疼得我立马惊醒,一边捂着脑袋一边下意识喊,“痛痛痛……李峰!李峰……”
语气里还带了几分暴躁。
眼前有身影站了起来,耳边想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却始终不见有人来叫我。
直到过了一会儿,我摇了摇醉酒的脑袋,迷迷糊糊看到李峰跌跌撞撞来到我身边,把我从沙发上捞了起来,“姑奶奶我的天!你……”
可是那一瞬间我竟什么都没有想起来,甚至已经忘记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借着酒精开始耍酒疯,“李峰!”
我满嘴呼出怨气,命令的口吻不允许任何人拒绝,“回家!回家!我要回家!”
歌声愈渐消失,旧时光的灯光也没有再亮起,深夜将至,同学们陆陆续续道别,散伙。而我,也在睡梦中被李峰拖着送回了家。
至于后来挨老方的骂,说我什么好不学学烂醉,七七八八的我都不记得。
唯一记得的,是我闭眼凑上去时周闻宇屏住的呼吸,和我无法控制的感情。记得,我长达七年的空白,以及再见时,他冷漠的脸。
练习册上无法磨灭的字迹此刻烙在我眼中,伴随着汹涌似潮的记忆向我袭来,我靠坐在床边,用力捂住我的嘴巴,生怕自己发出惊讶的声音吓到小小舟。
我平生没做过什么伟大的事,更没做过什么勇气可嘉的事。可是强口勿周闻宇……算不算?虽然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亲上......应该......没亲上吧,不然我怎么会忘记?对,肯定没亲上!
所以周闻宇说的我想不起来和他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是指毕业晚会那晚我那么主动的事?
而他说的可以……正是为了回答我当年那个并不怎么正式还显得有些畏缩的表白?
可是为什么,他当时不说,而是在时隔七年后的时间告诉我?为什么在我几乎已经淡忘那种强烈的感情,几乎不再奢望他能够回头多看我几眼的时候,选择告诉我答案?
当年他离开时什么消息都没有留下,而后传进我耳中的,是他和陆梦涵双宿双飞,所有人都见证他们一并出国留学的风光,可是谁还记得,那年那晚,我鼓起最大的勇气说过的话……
我关上练习册的时候,小小舟就像感应到我的郁闷似的,特意跳到我脚边,开始蹭我。
我将它抱了起来,“小小舟……你说你妈咪该不该相信周闻宇说的话呢?”
我不知道。
小小舟也不知道。
没有人能够告诉我答案。
直到第二天我接到周闻宇的电话,让我将文件袋送回柳大的时候,我才发现,就算周闻宇说的话是假的,我心里却有点期待,否则我怎么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将文件袋送过去,还顶着巨大的压力回一次柳大?
再次走进柳大的校园,我竟然有一种时过境迁的感怀,已经太久没有回过母校了,我甚至还记得大学报到的那一天是什么情形。可是一晃而过,已经过去三年了,但自校门延伸,一切都是熟悉的场景,无论过了多久都记忆弥新。
身边走过无数年轻朝气的面孔,我却压低了帽檐往里面走,并不想被人发现我只是一个校外的陌生人。绕过建筑楼,经过熟悉的林荫大道,两边的梧桐树并未改变,还是用自己高大的身躯迎接盛秋的到来,金黄色的树叶交相辉映,好像油画一样,让我情不自禁驻足欣赏。
大概很多人都不相信我当年可以考上柳大,就连当初劝我休学留级的班主任也没有想到,我方心怡祖上是积了多少阴德,选择艺考后竟然能这么走运,艺考成绩勉强过关后,文化课也达线了,正好考上柳大艺术系,还被美术专业录取。
当时出成绩时所有人都为李峰紧张,因为偏科严重,他语文和英语的分数勉强达标,但想要上重本基本不可能,只能屈就填了柳大。而我则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情,到最后拿到录取通知书,虽然我心情也很激动,但说到底我也没多表现出来。而我唯一的遗憾,是那时候周闻宇已经出国,可我连告诉他我考上柳大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现在,他竟然回国了,并且到柳大任职。这是我怎么也不能理解和相信的事。
当我找到柳大数学系的教师办公室的时候,我看到周闻宇站在办公桌旁,好像在和一个同事聊天,他脸上是难得一见的笑容,带着春日融化冬雪的温暖,他突然偏头看来,正好迎上我躲在帽檐阴影下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