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信你是傻子
“是什么人伤的你?”边看着军医给桓桠收拾伤口,慕南天在边上负手而立,漫不经心道。
桓桠左臂上的伤口,军医正在重新清理上药,那伤口太深也太险峻,连军医都要小心翼翼的,唯恐一个不小心就会加重了伤势。
本来慢慢在收起的伤口,要被重新拆开上药,那痛自然是不言而喻了,桓桠却极能忍,微微皱着眉忍住剧痛,仿佛只是一点轻伤似的,还能腾出精神,回慕南天的话,道:“没见过,不过,是个高手。”
“连你也不是对手么?”
桓桠的武功,已经是少有对手了,否则,他也不会有资格,在慕南天的身边这么多年,一直担任贴身护卫。
“对方武功极高。”
慕南天看着他,似乎是在考量这两句话的真实性,“极高是多高?”
“当时我们面对面,他一剑下来,便一口气伤了我右肩和左臂,下了我的武器。”桓桠面不改色道。
慕南天闻言,眉头轻轻一挑,“一剑便伤了你这么重?”
桓桠点点头,不再辩驳。事实便是如此,那时候,连圣天一剑下来,重心在左臂,连带着右肩也伤着了,可是,那样的情况下,他却还能将分寸把握得刚刚好,这才是高手中的高手,也是他真正佩服的地方。
桓桠见过高手无数,可是那样的身手,却还是第一回看见。太......可怕了。与那种人,能为友不能为敌,他要感谢王妃,若不是王妃,他恐怕无法活着回来了。
“拿剑来。”慕南天忽然心血来潮似的,吩咐了底下人去取剑来。
一个士兵很快递了把剑上来,慕南天抬手接过,先试了试觉得称手了,才对桓桠道:“可是这样的剑?”
“就是把再普通不过的剑。”桓桠道,高手从不需要讲究兵器吧,到了那样的功力,什么兵器都是多余的了。
再普通不过的剑,那就再好不过了。慕南天手中把玩着剑,毫无预警的开口道:“军医全都退下!”
军医们都顿了顿,看看慕南天,确定这命令无误,就都退开了。
慕南天两步上前,站在桓桠的身前去,看了他右肩的伤口,又看了他左臂的伤,想了想,问道:“你当时受伤的姿势是怎么样的?”
桓桠随即站起身,动了动手,脸上的肌肉不由得抽动了一下,可以想见他应该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可是,他没有说出口,还是按照慕南天的吩咐,按着当时的站姿、甚至抬手的姿势都一一还原,“就是这样,当时他一剑是从右侧偏后砍过来的......”
慕南天好像根本没看到他脸上的痛苦,只一味拿着剑,照着桓桠的姿势,比了上去,那是一个极怪异的姿势,剑从桓桠右肩上的伤口穿过,末端刚好落在他左臂的伤口上,一剑的距离,刚刚好。
看好了位置,慕南天才收剑,并淡淡道:“好了,给他上药。”说着话,把剑丢给士兵,便坐了下来,自己倒了杯茶拿在手中把玩着。
军医给桓桠上着药时,说了一句话:“伤口又裂开了。”不是正在愈合的裂开,而是加重伤情的裂开。
“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又包了太久,里面已经生出新肉,眼下要将长出来的新肉剜掉,才能上药包扎......”军医从医药箱里取出刀来,开始剜取那些不在合适的时候长出来的肌肉。
桓桠脸上的表情有点狰狞,右肩轻伤他的右手便握成了拳头,慕南天只这么看着,许久,才道:“从刚刚那个角度过去,如果是一个右手使剑的人,不大合理。”
“是左手剑。”桓桠道,已经快忍到了极点。
慕南天笑了,道:“那可就是个真正的高手了。使的左手剑还能让你双手迎接,又一剑便伤了你双臂,遇上这样的人,你会负伤也不稀奇了。”
“主子......啊!”桓桠讶异地看着他,军医那边一个用力,剜到了最痛的时候,桓桠终于叫出了声。这样的痛,换了其他人早就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子了。
偏偏,钟怜进来时,便是看见了这一幕,极为血腥的一幕,桓桠的手上尽是血,军医拿刀子在剜他的肉,极其残忍也极其可怖......
“啊......”钟怜惊得尖声叫了出来,捂住眼睛便背过身去。这场景太吓人了!
这一声尖叫太明显,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慕南天也看了她一眼,缓缓道:“阿怜,你这是做什么?”
阿怜......桓桠差点蹦了起来,心里是紧张的,却不好开口。这场面,他最不想让阿怜看见了。
“主、主子爷,阿怜......阿怜没事,没事了。”钟怜稍微平静下来,放下手,却还是不敢去看桓桠。刚刚那一眼,已经心惊肉跳、心惊胆战了,哪里还敢去看?
“进来什么事?”慕南天直接道,既然她自己也说了“没事”,那就是没事了。
钟怜还缓了一会儿,才道:“夫人刚刚醒来了,是夫人叫阿怜过来请主子爷过去。”
“她想见本王?”慕南天不大相信的样子。
钟怜拿眼角偷偷瞄了一眼桓桠之后,看到他的伤之后又迅速别开,根本不敢直视,没顾上说话,直点头,“是,夫人说想见主子爷。”
“好。”慕南天应了一声,“你在这儿看着,桓桠受了伤,要好好照料。”说着已经往外走了。
“是,主子爷。”虽然答应着,钟怜目送着慕南天出去之后,凑上前去也是没勇气直面桓桠的伤口,低着头不敢看。
“没事的,会好的。”桓桠安慰道。
钟怜低声回道:“嗯......”还是不敢看。
桓桠也不再出声,极力忍着,任由军医替他处理伤口。他不禁想着,若是那个出手准头极好的人来医治,会不会就不会这么疼了?
不过,他心里记挂着的,是另外一件事。
此次败阵而归,叫连圣天他们顺利钻了空子,带回援军,眼看着,虎威营和玄甲军的战争一触即发,如今的情势......究竟该怎么办?
帐篷里。
林依蓝想自己坐起来,又不敢大动作,生怕触动了伤口,加上旁边也没有别人,只好自己一点点一点点地挪起身子,顺手塞了一个枕头在后面垫着便靠了过去。
起个身,便累得她够呛。原来,四肢出了问题,后果真的很严重。
慕南天进来时,她正靠着闲适安逸的闭上眼睛在哼着他听不懂的曲子,可是,她一听见脚步声,就立刻停了,睁开眼睛,把轻松的状态一抛,一派严阵以待的模样。
“阿怜说,你找本王。”慕南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可是她怎么没告诉本王,你可以坐起身了?”
林依蓝险些给自己的口水呛死了,她坐起来难不成也要向他报告么?
“说吧,最好是有什么重要的大事。”慕南天说着,在她床沿坐下,不知道是在看什么,就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瞧,“特意叫阿怜把本王请过来,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么跟本王四目相对么?还是想表演含情脉脉?”
“呸!谁跟你含情脉脉!”林依蓝想也不想就一句反击回去。
“最好是这样。”
本来就是这样!林依蓝很想再还击,却是冷静了一下,想了想,没必要了,正事要紧,便转了话题道:“听说桓桠受伤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慕南天不答反问。
想也知道,多半是阿怜说的。她不能下床,连这个帐篷都走不出去,而能进这个帐篷的,除了慕南天自己,再来也就是那个昙花一现的军医和阿怜了。
“你还没回答我。是,还是否。”她给了他选择了。
慕南天薄唇一勾,看着她,道:“是,这样你就满意了么?桓桠的伤不轻,大夫说他左臂的伤口再深半寸,胳膊便要废了。那伤了他的人,下手当真极快,准头也是惊人的好。”
这话,颇有弦外之音,慕南天看上去心里有底的样子。林依蓝心里微微一缩,脸上却镇定无比,一如既往地鄙视他一眼,道:“桓桠是你的人,受这么重的伤得不到关心,也不知道是他这个下人的悲哀,还是当主子的不近人情?”
“你是想暗示本王不近人情么?那也好,本王本就不近人情,你不知道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种人叫没心没肺,还有一种人叫狼心狗肺。不近人情的,我没见过。”
慕南天不以为然地冷笑,“林依蓝,别以为本王纵容你,就真的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打算做什么。我劝你,最好安分守己一些,还想要虎威营那些人活命的话,就别轻举妄动。”
“是么?我做了什么、打算做什么?我是派人打退了你派去截杀虎威营援军的人马呢,还是找人伤了你的贴身护卫?亦或是,两者皆是?王爷你不觉得这话听起来相当可笑么?眼下,我可是您的阶下囚啊。”
“阶下囚?”慕南天因为这三个字而眯了那双充满危险的黑眸。她觉得自己是个囚犯是么?
“不对,是等着被判死刑的死囚。而且,掌刑者还是一个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小人。”
“你说什么?”大约,他最恨人说他出尔反尔吧?听见这话,似乎更急了。
林依蓝有感觉,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说——信你,我便是傻子了。”
“林依蓝!”
她夸张的掏掏耳朵,满不在乎道:“做都做了,堂堂的镇南王爷敢拥兵反了自己的亲兄长,却连这一点小事也不敢承认么?让虎威营用我换四千人性命的是你,变了卦暗中计划调兵遣将去阻截援军企图吞掉虎威营的也是你,慕南天,若是君子你便不会有如此行径了。”
慕南天脸色不好看。
林依蓝心里有数的很,但是顿了顿,还继续道:“......不,我错了。一个执掌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大军的人,怎么可能是君子?俗话说的好啊,兵不厌诈。一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人,心中丘壑,又岂是我这种小人物能够想象的?”
把这一番话说完,林依蓝已经不够勇气去看慕南天的脸色,究竟铁青到什么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