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为母报仇
按照规矩,以林依蓝大将军的官爵,是要在将军府停灵百日的。可是慕南天下令,两日内办妥一切,将她下葬。
她也从未回过将军府,到死,也是在南清宫里,偌大的南清宫,冷冷清清,除了罗定成和怡然,再没有谁来吊唁。
慕南天支开众人,独自看着棺木,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他竟然抵着棺木默默流泪。
“林依蓝,你怎么可以......说走便走。你要的血玉圭还没拿到,你怎么可以......”
他极力隐忍着,手扶着棺木,棺椁之中那个脸色发紫已经看不出原来眉目的女子,却什么都回应不了他。
“好,你要血玉圭,我便给你!”他的手探入棺木之中,抚摸到的身子,冰凉得让人心也寒了。一个锦盒从他广袖中滑落,便稳稳落在了林依蓝手边。
血玉圭,血玉圭,她至死也念念不忘的东西......慕南天却从未知晓,她要这个东西何用?
护国大将军两日下葬,这开了大炎朝先例,却也没人敢出声说什么,满朝文武披麻戴孝地为大将军送葬,为她扶灵的,是那个她无意间救了一命的宫女怡然,如今她已经嫁作人妇。
从头至尾,唯独没有看见那个坐拥天下的帝王。他吩咐让礼部准备了一切,让司仪官主持着大局,却没人敢问,皇上去哪儿了?
若他们能够看见,那个帝王根本不敢面对现实,他在将血玉圭之后便出了皇城不知去向,也没有人知道,从此以后,朝堂上威严无比的血玉圭、传国信物,不过是一个赝品,而亲自掉包的,正是它的主人。
传说中的战神王妃,郁郁而终,葬入皇陵。大将军病逝的消息昭告天下,天下人尽为之惋惜。
慕南天是个好皇帝,林依蓝的离世,在他身上看不到太过明显的痕迹,季柔情依然好好地呆在栖凤宫,可是再也没有人见过她。人人都道当今皇上是独宠她的,只有她知道自己早已不知在何时失落了他。
不知不觉中,滇国变成了废墟。
宫里没有人再提起大将军,只是南清宫再无任何人入主,只是帝君从此不展颜。
双生子,天地命,弟显兄隐,皆因依蓝女——龙运图史第三卷第六世末篇。
龙运图史在手的人,斗胆翻开这一卷来看。
多年前,慕思远死去,慕南天登基,踢掉了贪官、换上了忠臣,改了宫内歪掉的上梁,纠正了宫里太监收受好处的恶习。他一个冷漠的眼神像在不经意间收拾净炎朝经年累月积下的垢病。
相比起慕思远的守成,他大胆太多手段也利落得太多了。
红颜不老,传奇不绝。
她却在边上发现了极小的字迹,她一直不懂,直到多年后,她在大风雪中看见一个姿容优雅的女子领在一双儿女在夫人的墓前祭祀时,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红颜不老的真相!
她不小心翻到了尾页,上面的字迹赫然狂放
天机不可窥尚有余改,窥之则命定。得之我幸,不得之我命,何必预知,预知何用?
——诸葛靖云于炎朝图史尾记绝笔
某年,于皇陵祭祀,仪式结束后慕南天挥手退却众臣。
将出时,有人斗胆回头,那位素以铁血著称的帝君将额头轻轻抵在一座石碑上,在群臣转身的时候,泪流满面。
阿蓝,你现在怎么样了?你可是......还希望不曾相遇?
我却宁愿倾尽这天下,换你笑靥如花。
远远的一个角落里,一高大挺拔一娇小的两道身影,在风中飘过。
慕南天,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山野之中,有一处茅草屋,这些年来,日日如新。
偶尔有上山打猎的路人会在大雾飘散之时会看见从山间大树遮蔽之间露出的屋角,可是转眼即逝,想寻找,却是遍寻不着。
茅屋之中,没有春夏秋,只有四季如冬,寒玉床与早已经化作液体的血玉圭一起,散发着微腥的寒气。
血玉圭是至坚的玉石,要用至酸至有腐蚀性的酸果才能融化,为此凌素还损失了两双鹿皮手套,可是她不在乎,重要的是,她的宝贝徒儿能活过来。
当初,林依蓝并没有死,她存着一丝气息,体内的蛇毒与喝下去的剧毒相生相克反而救了她一命,只是,她再也醒不来了。
寒玉床前,那对粉嫩精致仿若是精雕细琢的琉璃娃娃一般的孩童,泪眼汪汪地看着十年来未曾醒过的林依蓝。
“娘亲,知暖已经醒来了,为什么你还不醒呢?”约莫十岁的小女孩不禁哭鼻子了。
跟她一样大的小男孩却扶着她的肩头,关爱道:“没事的,娘亲早晚会醒来。”
凌素和女儿对视一眼,满心感伤,这对孩子,一个像极了慕南天,一个像极了林依蓝,完完全全是他们两个人的翻版,可是......
凌素鼻子一酸,拉着秋儿便出了门,秋儿终于将姓氏改回来了,姓沈,沈凌秋。
“坚持了这么多年,还是不要告诉他真相么?凭什么一直让曼漫丫头自己一个人受苦?这孩子慕南天也有份的呀,为什么他这十五年来没有尽过一点点做父亲的责任......不行,我一定要去把他揪过来,把他的心挖开,看看是什么颜色的!”
出了门,凌素终于忍不住了。
秋儿拼命挤眉弄眼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她郁闷着回头,那对粉雕玉琢的孩子相对了一眼,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想也不想便都施展了轻功离去。
这两个孩子,在寒玉床上冰冻了五年,明明已经十五岁了,却只有十岁的样貌,但是他们的天赋......加上血玉圭的药效,简直不能提。
而此时,他们两个......
凌素莫名打了个冷战,要出事。
沈凌秋叹了一声,“娘亲,你闯祸了。”而且还是大祸。
帝都,宫城。
十年过去,岁月的痕迹在这时常翻新的宫城之中并不能看出什么,朱漆的高墙,巍峨高耸令人望而却步,墙头的金黄色琉璃瓦,在斜阳余晖中,金光灿灿,让人无法直视。
还有那高墙与高墙直接的深幽走道,仿佛,这么久过去,一点点改变也没有。
无极殿中的帝君,十年前便白了头,却一点不影响他坐拥天下,那一头青丝已成雪,却比不上心上的凄凉。
宫中有两位皇子,却没有太子,没有人知道,这位当年铁血强势夺了自己亲兄长江山的帝王,究竟是何打算。
本来,一开始文武百官还是劝谏的,尤其是刚正不阿的左相薛璟,可是,奏一次立太子他便被关入天牢一次,俨然是当初的大将军林依蓝的翻版,只是,终究不同。
后来,再没有人提及了。因为,慕南天一句话,便断了所有人的念头,“你们若再逼朕立太子,这江山就交给你们好了!”
当下,鸦雀无声。
如今,左丞相薛璟年事已高,告老还乡,再没有人来烦他了。内侍王坤,也说要早日回乡养老,与唯一的手足共叙家常,也还乡了。
无极殿中,冷冷清清。他听着四周如死亡一般的沉寂,心中的伤口隐隐发作:慕南天,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期待什么?心,还是会痛的么?
他终于倦急,伏在案头睡去。
夜深清冷,他蓦然醒来,案前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对他怒目而视。
“你们......是什么人?”他没有慌张,作为早已经看尽世间事,连亲兄长、心爱的女人都可以舍弃的铁血帝君,他镇定无比。
其实,他心里没有害怕,除了看见林依蓝在他面前死去的画面之外。那时候,他以为天是会塌下来的,可是,他就是天!
“我要你为我娘亲抵命!”知寒手中的流云剑直逼他的咽喉。
慕南天连眼皮也没眨一下,他正视这个孩子,眼底便是一片震惊,他......为什么看起来似曾相识。
“对,我们要让你为我们的娘亲抵命!”知暖也跟着恶声恶气道,她手中的银色的箭,寒气逼人。
再看她,更是眼熟无比。
他们手上的东西,他不会认错,那是林依蓝的东西,当初,与她一并入葬皇陵了,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慕南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个小男孩会这么像小时候的自己,而这个小女孩,却如此的像着林依蓝?
“我们是谁你没资格问!”知暖冷冷瞪他!本来,知暖是个温柔的孩子,可是想到沉睡了十年也醒不来的娘亲,她就气极。
哪里管得了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她亲生父亲?就算他是她父亲又如何?十五年来对他们不闻不问,对娘亲残忍至极的人,没资格当她林知暖的父亲!她姓林,不姓慕!
“你只要知道我们今日是来替一个人向你讨回被你欠了无数的债,你生生世世都还不清,万死难赎!”
慕南天很快冷静下来,这两个孩子看着年纪不大,那两双截然不同的眸子却有一样的必杀之意,他们是高手,否则不可能连夜闯入禁宫也没人发现他们。
他气定神闲,缓缓地移开知寒和知暖逼近他咽喉的流云剑和烽火连天箭,负手而立,“你们究竟是谁,又是替谁来讨债报仇?想让本皇死,总要有个好的理由。”
“别以为你一头白发是个老人家我便会对你手软!比起你对我娘亲的伤害,我一剑解决了你,都是给你痛快了!”知寒的目光更冷,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了。
“那你们的娘亲是谁?林依蓝么?”
“不准问!”兄妹二人异口同声地叱喝。
“那就是了......她不是早在十年前便死了么?如何是你们的娘亲?”
他满不在乎的模样,激怒了知寒知暖,他们手中的武器一挥,便要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