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阴谋

  第三百四十二章阴谋

  天牢,还是原来的模样。

  林依蓝很安静地呆在天牢,夜间作梦,竟然梦见他来看她,来了也不说话,就站在牢门外,负手而立,明黄色的袍子威严得让人无法接近。

  那身影那么真实,真实得她几乎都当了真,醒来后又笑自己傻,季柔情在他心里何其重要,自己说出那样的话,他又怎么会再来看她。

  晚上有新来的狱卒不懂规矩,竟然向里面泼水,牢头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身子已经虚弱不堪的林依蓝便生起病来。

  狱卒不敢惊动皇上,拔腿便往太医跑。太医院首执事当时就让他回去候着,马上到,趁他一走,立刻就去了栖凤宫。

  狱卒没有等到太医,却等来了后宫最尊贵的人。

  林依蓝最开始只是低烧,伴着咳嗽。天牢里阴暗潮湿,卫生自是很差的,她的小腹时常疼痛,一痛则半夜时梦时醒。最开始的时候狱卒还给点特殊对待,后来每到夜间便往里泼水,林依蓝不笨,她知道世态炎凉,也不以为意,只是慢慢地烧得厉害了,有时候视线模糊不清。

  咳得越来越厉害,慢慢地竟然浸出了血。她怔怔地看着手心中的鲜红,心下也是惨然。

  有时候疼得实在受不了了,她会把十指死死扣进墙里,于是那痛是来自指尖还是别处,就感觉不出来。

  这样过了几日,便没了吃饭的胃口,每日送来的饭原方不动地送回去。所有的狱卒都视而不见,渐渐她连坐起来都觉着困难,于是每日里躺着,外面的人需要从她偶尔起伏的、削弱的肩头判断她是不是还活着。

  有一晚是实在痛得狠了,她用磨得现了骨尖的指头在手臂上划过去,留下可怖的伤痕,已经没了多少血,她低低地呻吟,满口的甜腥。

  眼前似有幻影,慕南天,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不会来看上一眼?这样想着她又笑了,只怕你依然会坐在高高的皇座上,手一挥,淡淡地道:拖出去埋了吧。

  她想起了东方牧歌的温暖笑容,若是当初,她......已经没有当初了,是不是?

  她的思维混乱了,身体颤抖的厉害,恍惚中有双手揽上自己的腰,她下意识地靠向那个温暖的胸膛。手在自己身上乱拨,已经混乱的呓语:“蛇,很多蛇!”

  慕南天不敢相信怀里的是她,半月不见,怎么会变成了这样?他本已强忍着不准自己来看她,可是夜间突然从梦中惊醒,竟然怎么也不能安心。

  粗糙的手抚过她的长发,原来你的痛苦,我有感应。

  他把人从牢里抱出去,出去时手一挥,众人只看到一丝白光,然后几个狱卒身首四处,血、溅了天牢一墙。

  如此的惨烈,以至于罗定成第二天来查看时以为有人劫狱。

  她死死抱着他不肯放手,慕南天任她紧紧环着,命王坤立刻去找太医。神智不清的她只是紧紧缩在他怀里,低声道疼,却不再唤任何人。

  因为唤了,也没有人会心疼。

  慕南天说了什么,她都听不见了,她强忍着低吟,即使是在梦里,她也是隐忍压抑的,只是尖尖的指骨刺进肉里,带出淋漓的血肉。

  慕南天极力控制着她,太医颤微微地把脉,低声道:“没事的皇上,大将军只是受了风寒,身体虚弱,将养一阵便好了。”

  慕南天的声音冷如冻结千年的寒潭:“她在咳血。”

  “这......”太医犹豫:“皇上,只是风寒,调养一阵便可痊愈。”

  慕南天声大笑,只是那笑声大家都听出恐怖的危险:“王坤。立刻去宫外请付大夫,如果诊治出来的结果不一样,诛刘大海九族!”

  “皇上......皇上请容奴才再仔细诊断一番,皇上......皇上......”

  罗定成把刘大海押在一边,林依蓝的冷汗已经湿了一身,慕南天的汗也湿了全身。那个小丫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你有没有想过,她也是会老,会死去的?”

  付大夫来得很快,行礼拜见慕南天时还在喘气,他边命人赐茶,一边已经示意他前去林依蓝那里。

  付大夫把脉时却是专心致志的,然后是凝重的面色,他并不知道他说出来的一番话关系着几百条人命:“皇上,大将军这咳血之症若任其发展下去,可能会变成肺痨。”

  此言一出,刘大海面色如土。

  付大夫帮林依蓝包扎臂间的伤痕,突然出语:“皇上,大将军最近是否经常有自己伤害自己的趋向?”

  慕南天皱眉:“什么意思?”

  “皇上,第一次大将军送到草民药堂时草民已有发觉,大将军经受过非常可怕的事情,在最痛苦的情况下依然会保持非常清醒的意识,可是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弱。很有可能在极度的疼痛下会伤害自己逃避这些痛苦。”

  慕南天看着她手臂上可怖的伤痕:“怎么避免?”

  “草民这里倒有止痛散,可以减少部分疼痛,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请将军自己爱惜身子,她现在的情况,可是不大好。”

  她在慕南天的龙床上睡了一夜,早上醒来时不知身在何处,睡眼惺忪地东张西望。

  早有宫女端了药过来,慕南天从未见过这般可爱的林依蓝,大笑着将她扶起来,竟然亲自喂她喝药。

  她双手来接,慕南天挡开她用银勺舀了一勺放在她嘴边,她很郑重地道:“微臣不敢。”

  “一定要惹我生气?”慕南天契而不舍:“那好,本皇命令你喝。”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药,苦得整个脸都皱到一块儿了,却不说话。

  慕南天看着可爱可怜,拿了杏仁露喂她,却也不肯白白地喂,非要自己含了渡给她,紧揽着她的肩不容她拒绝,这一副画面,端的一个香艳绮丽,看得宫女太临都脸红得似蕃茄一样。

  外面有太监高声宣:“皇后娘娘驾到。”

  慕南天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下得床来,却还是固执着喂药给她。季柔情挺着大肚子进来。

  林依蓝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腹部,偏过头接了慕南天手中的药碗,一口饮尽,而后是逐客令:“皇上,娘娘,臣有些累了。”

  季柔情脸色微变,看看慕南天。

  “睡一会儿。”慕南天却是随手帮林依蓝掖了掖被子,转身,扶着季柔情出去了。

  “皇上,臣妾只是想来看看大将军。”

  “知道。”

  “皇上不容臣妾和大将军聊聊么?”

  “她累了,改天吧。”

  季柔情在生气,这个林依蓝的架子比自己还大什么时候了,弄不死她,回来还是兴风作浪!

  “天,我不喜欢你给她喂药。”行至无人处,她带了微微的赌气,也带了微微的撒娇。

  慕南天转头看她:“所以你让狱卒不理会她?所以你吩咐太医院拖延她的病情?”

  “我......”

  “季柔情,对你的承诺慕南天定会遵守,但是不要在我面前耍小聪明。还有,以后没有我命令,不准踏入南清宫一步!”

  慕南天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他抽身离开,第一次、留她一个人在原处,泪落尘埃。

  胭脂水粉,林依蓝被逼着又开始用上了胭脂水粉,原本便是美人胚子,穿上繁复宫装,那更是和季柔情截然不同的美丽,如冰雪之于艳阳,如秋月之于夏花。

  林依蓝突然地有很大变化,连怡然也感觉到了。

  慕南天依然命她留在南清宫,她也乖乖地留下,她居然也没再提起关于血玉圭的事情了。

  怡然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一个不一样法,只是整个人都跟以前不同了。总之南清宫不再有彻夜的烛火,她不再因为慕南天而悲喜,闲时试着持弓她也不介意,自娱自乐。

  慕南天经常来看她,也明显感觉到她的变化,他会控制不住自己作些很亲密的举动,她不反抗,也不迎合,只是眼里再也看不到曾经受宠若惊的欣喜,也看不到初时的悲伤。她只是笑,微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任何的温暖都靠不过来。

  比最初还可怕。

  慕南天下令南清宫以四妃之首的礼制配备用具和人数,林依蓝不介意。看着他赏赐下来的衣服,她也穿,怡然从最开始的提心吊胆慢慢放下心来。

  天气好时她会去花园走走,来往的宫女侍卫当然是不敢拦她的,这后宫也无事,于是在亭子里下下棋,烫壶酒和怡然聊聊天,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坐在湖边、假山上吹吹风、看花开花落、日出日斜,她甚至没有留意周围目光的改变。

  夜里,慕南天有时候会过来的早,依然不过夜,有时候他亲吻她,她依然微笑不变,微笑着近乎残忍地道:“皇上,你不觉得很脏么?”

  他终于明白,她在自虐,即使是身体不痛的时候也在虐待着自己的心。叹息着将这具身体拥在怀里,可惜身体中的心已不知在何处,不知是否还在跳动。

  不到二更时,有太监急报,“皇后生产,母子平安。”

  慕南天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去看林依蓝,她的眼睛隐在烛火摇曳的罗帐里,看不清悲喜。他起身更衣,听见帐中人低声地念: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响在耳际,一直一直,怎么也抹不去。

  院子里居然发现一条金黄色的棕毛狗,知道那是皇后的宠物,虽然对皇后没有什么好感吧,可是狗确实是很可爱。

  怡然当下拿了糕点,剥成小块小块地喂它。那狗儿也不认生,竟然也吃得津津有味。直到栖凤宫的侍卫长前来找寻才给领了回去。

  她也没往心里去。谁知道第二天那条狗竟然死了,七窍流血。

  怡然便被栖凤宫的人传了过去,只是一条狗,她想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也就没吵醒林依蓝,一个人去了。

  林依蓝找到她的时候,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抚着怡然被打断的腿,“谁干的?”

  怡然从来不敢想象她也会有那样恐怖的表情:“没有......将军,怡然自己的摔的。”

  不必说,看着腿上断折处的伤痕,林依蓝便明白了八分。身子没力气,抱不动怡然,她半扶着她进了南清宫,便掉头走。

  怡然叫住她道:“将军,你去哪里?”

  “找个大夫。”她应得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