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四章跳入火坑
这四十军棍下去,棍棍十足的力道,棍棍见血,疼到骨髓里去,林依蓝却连吭也未曾吭一声。要知道,这军棍不比普通的大板,这一棍下去,往往能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这种痛。
林依蓝双手紧握成拳头,指甲掐进了肉里也不自知,嘴唇咬得死紧也不让自己叫出声音来,她也没注意到,唇瓣早就咬出了血。
梁一昕睁着眼睛看着,面不改色。
连百瑞看着林依蓝不肯叫出声来的极力隐忍,终于实在看不下去,只得把头扭向一边去。
阿非,是他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子了!
连执行的士兵都快打不下去了。林依蓝的裤子,早就被血染成一片殷红,换了其他人,早就鬼哭狼嚎,她却吭也不吭声,就是最痛的时候,她也只是轻轻地哼了一两声而已。
可是,看不下去归看不下去,军法便是军法,军令便是军令,若此时停手,总有人要背上“违抗军令”的罪名,而且,林依蓝还有可能再这么被打一回。他们,始终忍住了没停手而坚持到四十军棍完毕。
其他人默默退下。
林依蓝已经痛到,失去知觉了。额头脸上全是汗水,衣裳也全让汗水打湿了。后面背上、臀部上,血染衣料,早就看不出衣服的原来面目了。
此时的她,虚弱到了极点,她趴着,想睁开眼,汗水进了眼睛里,酸涩得难受。她拉着袖子抹了一把汗,极力保持清醒,还尝试着要自己站起来,结果从爬起来,便跌了回去。
“嗯......”林依蓝也只是又低低闷声哼了一下。
连百瑞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脑子一热,便将她抱了起来,“阿非,你别乱动,我带你去找心然丫头!”
一靠在连百瑞肩膀上,林依蓝就几乎昏死过去了,却还强自撑着,挤出两个字来:“谢、谢!”
“别说话,你别说话!”连百瑞急急道。抱着会伤了林依蓝,他只好半扛着半抱着,施展轻功一路朝军医处飞奔而去。
“心然,小天......心然......”连百瑞一路飞奔喊着,众人看他半扛着的那个人一身是血,也纷纷自动让出路道来。
连百瑞得以顺利冲进军医的帐篷里。
这一次,再次惊动了营帐里的人,好在这里的都是对付伤员有经验的军医,没人会失控得发出尖叫。
“心然,心然,阿非她......”连百瑞嚷着,已然语无伦次。
连心然乍一看,差点晕过去,还是连圣天够镇定,“小瑞,把她送心然丫头帐篷里!”说着,便拽着连心然准备药材去了。
连百瑞也是反应够快,带着林依蓝扭头就跑。
不多时,连心然帐篷里。
林依蓝被用趴着的姿势放在床上,她几乎昏死过去了,却还偶尔低低哼几声。她背上一片全是血红,血早就染透了好几层的衣物。
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替她脱衣服,因为伤口和衣服是碰在一起的,一碰,便会牵扯伤口,那样伤害会更大。
“心然,剪刀。”连百瑞从药箱子里拿起剪刀便递给她。
连心然却迟迟不敢接过去,“师傅,我......”这伤口,实在,惨不忍睹啊。
“我来!”连百瑞果决道,一把拉开了连心然,自己替上去,毫不犹豫地捏起林依蓝的衣服,便从腰间开始剪开,半圈剪开后,沿着脊椎那条中线,又将整个背部剪开。
连圣天自行转过身去,不看。
连百瑞则心无旁骛,没人动手,只好他来了。他从伤口撕开衣服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可还是牵动了伤口,让昏迷的林依蓝几度痛苦地低吟,又昏死过去。
整过背部的衣服剪开,只看见血肉模糊了。根本没有一块好的皮肉。这样子,比当初在王府里还要惨烈。
“水!”连百瑞张口要他需要的东西。
连心然泪眼朦胧地,连忙递上水去,她早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所以,她没办法动手医治。
连百瑞拧起毛巾,更是小心谨慎地擦去血痕。一番提心吊胆的擦拭之后,林依蓝的背,还是血肉模糊的一片。连百瑞便放弃了,直接拿来了酒,喝一口,再喷上去。
这一下,直接把林依蓝疼得翻了起来,才又倒下去。
前前后后,折腾了半个多时辰,连百瑞从给林依蓝的背上好了药。可是,再往下,他就不好动手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了。
连心然哭得像个泪人,可是替林依蓝清理臀部的伤口的事情,也只有她来做了。
连百瑞被连圣天拉了出去,连心然则是一个人在帐篷里,边哭着边完成的清洗和上药。
上完药走出帐篷的时候,连心然已经哭得快虚软了。为什么每一次姐姐最惨的模样都叫她看见了,当初在王府,然后在山上,如今在这军营里......
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无止境地,折磨姐姐啊?她分明就是个好人,什么都为别人着想,她怎么会得到这样的报应?不是都说好人有好报的么!
连圣天稳稳将连心然扶住,不怎么热切地劝解道:“别太难过了,她只是伤在皮肉,养养便好了。没事的。”
他不劝还好,他一劝,连心然就彻底地失控了,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师伯,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待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
林依蓝的伤,是伤筋动骨,用的是最好的药,得到的,是最温暖的看护,也足足养了一个月才痊愈。
当她又活蹦乱跳的时候,把连心然弄得,又开始泪水连连了,“师兄,盼了一个月,你终于又活过来了!”
“什么话什么话?什么叫我‘终于又活过来了’,我一直是活着的好不好?快‘呸呸呸’!”相比起她,林依蓝就乐观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人经历多了磨难和痛苦之后,格外的乐观向上。
连心然拗不过她,只得很不淑女地对着地上“呸”了三声。
末了,林依蓝用脚把地给狠狠地踩了一脚,“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然后煞有介事地对连心然道,“以后不能乱说话了。”
看到她又生机勃勃,连心然比得到什么珍宝都高兴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连百瑞这个喜形于色的,拉着林依蓝就跳起来了,兴奋不已:“阿非阿非,你终于好了!一个月啊,整整一个月,你知不知道你都快把我吓死了!我差一点就以为你会......”
“不许说那个字!”林依蓝恶狠狠地截断他的话。
连百瑞便一脸无辜地傻笑,再傻笑。
“一个月没动,我觉得自己连骨头都懒了!”林依蓝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不知道这回,我会被怎么处置呢?”她云淡风轻。
却有人替她捏把汗。
军中,众人都在猜测元帅会如何安排“沈非”,毕竟第一仗,“他”干的很漂亮。这样的人,罚过之后,还是要重用的,就是不知道,会让“他”做什么。或许,也让“他”做个都尉?
猜测归猜测,谁也不知道元帅会怎么做。不过据说,沈非和东方将军关系不错。谁都知道东方将军是元帅的独子,除了是将军之外,还是个小王爷呢。不知道借着这层关系,沈非迅速上位呢?
答案,即日揭晓!
林依蓝被叫到元帅营帐去,当着诸多将军的面,东方青云亲口对他道:“从今日起,你便到虎威营去!”
虎威营,据说,那是全军最精华的部队。
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林依蓝自己也是措手不及。进入虎威营,便是将进入一个不同的人生阶段。每个人都有自身的责任,战场......会不会是自己的最后埋骨的地方?
林依蓝把头埋进被子里,想见即将到来的一场厮杀,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了。或迷惘、或茫然,或手足无措......
她不再想,好好珍惜着去虎威营前,最后一个霸占连心然床铺的机会。眼下她所需要的,不是忧心,而是休息。养足精神,才好去面对一切。
林依蓝心情好好,一觉到天亮。
翌日,她收拾好东西,精神抖擞地前往虎威营报道。
林依蓝的空降让虎翼营的人议论纷纷,因为能进来的,无一不是经过了多次战争,战功彪炳的。而林依蓝只上了一次战场,最后违反了军纪,怎么就能进来了呢?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却是,也没人真的去问出口。顶多就是,拿异样的眼光看看她,就算了。
林依蓝自然是知道的,基本上,每一个将军或元帅,他们,曾经都待过虎威营!就连东方牧歌那个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家伙,竟然也待过。师叔却让自己来这里接受训练,看来还真是为将来做准备了。
她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别人怎么看没关系,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这一关。
所以说实话,她是喜欢虎威营的,因为虎威营里凭的是实力说话,只要你有实力,自然能赢得别人的尊重。
当然,训练也是辛苦的,但林依蓝甘之如怡,她整天在摸爬滚打中度过,样样不落人后,甚至比别人更拼命。
虎翼营之所一能成为全队最精华的部队,是因为里面虽然只有四千人,却分设了四个兵种。除了林依蓝所在的骑兵以外,还有越骑、步兵、射声三类。越骑相当于现代的特种兵,射声则是弓箭手,虎威营直接接受元帅的领导。
而虎威营的这些人无一不是千里挑一的好男儿,都是上过战场,历经了千锤百炼的,平时训练程度就很强,所以林依蓝算是跳入火坑了。
但是,虎威营的人对林依蓝,可真不怎么样。一是因为林依蓝的突然空降,二是因为林依蓝的瘦小。他们都有点瞧不起“沈非”的意思,因为“他”和东方牧歌的好关系,都觉得她一定使用了什么手段进来的。
那日上战场在场看到林依蓝出手的人,另当别论。
林依蓝也不以为然,别人了不了解她不重要,况且来日方长。
她只是在等,等一个时机,等一个,和慕南天正面对抗的时机。有朝一日,她会高居马上,在慕南天面前,和他一对一,解决曾经遗留的问题。
总有那么一天,她一直在等。
慕南天,你呢?
跨过千山万水,她不知道,那里有个人,知道她在军中,正想方设法地,想把她弄走,而那个人,就是慕南天——她一直等待机会去面对面的慕南天。
不知何年何月,他们,会有公平面对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