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王府女子
如玉轩中，林依蓝和如玉夫人这两个别人眼中应当是你死我活的女子，坐在一起却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相反的，她们相处融洽，言谈之间，轻言浅笑。
“是啊，吉人自有天相。”如玉夫人温柔地自我安慰道，“我最希望能给她找到一个好归宿，那样我便放心了。”
“急什么呢，点翠不是还小么？再过两年也来得及的。”
“我是怕我这身子不行了......”如玉夫人道，眉间浮出一丝伤感。
林依蓝不期然顿了顿，那笑容也不自觉地僵了僵，但她反应快，随即又笑容轻浅道：“怎么会呢，这王府里医啊药的，都是上好的，什么病不能治呢？别想太多了。”
如玉夫人摇摇头，苍白的脸上挤出一点点笑来。
林依蓝不再勉强，替她倒了杯热水，“喝杯水，别想太多了。”如玉夫人低头接过水，沉静看着，不知是在想什么。
点翠还是保持着麻利的个性，很快打来了热水，替如玉夫人洗脸、擦手，如玉夫人全然不需要自己动手，甚至很习以为常地任由点翠替她做这些事，心安理得是一回事，早已习惯成自然了。
林依蓝微微笑着不予置评，她是受不了的，平常宛儿想替她洗手她都不肯。
可，看如玉夫人这模样，只怕喝药时都是点翠一勺一勺喂给她的吧。好在这个如玉夫人看着弱不禁风、病怏怏的，即便她每一件小事都由点翠替她来做，也似乎不觉得突兀。
“王妃娘娘，我家夫人身子不好，不能坐太久，你们......能不能不聊太久？”点翠端着不要的水出门时，犹豫着回头看了看林依蓝，不大确定地道。
林依蓝微一讶异，点翠已落跑了，她回头看看如玉夫人，如玉夫人似乎无奈似乎无力道：“王妃别理会那丫头的疯言疯语，她便是这般。越发的没规矩了，我该好好的教训了。”
“不碍事的。”林依蓝莞尔道，“何况，她说的是对的，你身子不好我还拉着你一直陪我说话，确实不妥当。”
如玉夫人道：“不碍事的，许久没人陪我说话，我也想找个人好好说说呢。不然闷得很。”
林依蓝不解道：“那王府之中其他的姬妾呢？”
“如玉身子不好，王爷不让她们来打扰。”
那倒是，以慕南天的手段，想维护一个女人，倒是不难的。以前她或许会觉得慕南天护着如玉夫人过分，如今看来，却只觉得理所当然，这么一个柔弱似乎春风都能吹倒的弱柳般的女子，如何能叫人不心疼？
“你一个人待着，着实长久了也是无聊。”
“是，只有点翠偶尔陪我说说话，她也是怕我累着，经常叫我休息，唠唠叨叨的，年纪小小便像个老阿婆了。”
林依蓝不禁失笑，道：“那小丫头......她也是为你好呢。”
“我自是晓得的，就怕她以后找不到婆家，如今便要先替她寻一个，好管束管束她呢。”如玉夫人也不禁低声笑着，大约是因为笑的缘故，面上浮出一丝红晕，让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
两个风采夺目的女子，便在这一间卧房里，笑如三月桃花开，笑声如银铃，就连春末的燕子，也不禁在屋外流连，迟迟不肯走。
点翠去而复返，两个美人正笑得花枝乱颤，笑声让她一阵发毛，也只得乖巧地将铜盆放回去，碎碎念道：“夫人该休息了也不休息，若是王爷问起来，我可怎么回答呀？”
林依蓝和如玉夫人都听在耳中，相视而笑，林依蓝起身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如玉夫人先休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恭送王妃。”如玉夫人福身道。
林依蓝笑意轻浅地，多看了点翠一眼，便出了门去了。点翠还愣着，如玉夫人忽而催促道：“你这丫头还傻站着做什么呢？送王妃出门呀？”
“啊......哦，是，夫人！”点翠连连错愕，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该做什么，兵荒马乱地连忙冲了出去，“王妃，奴婢送您......”
“这丫头......”如玉夫人唇际抿着一抹笑，不多时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抹苦笑，“但愿这性子别轻易惹祸才好......”
离开如玉轩，午后的阳光正好，暮春的风中带着微弱的花香，那是花开到尽头的残香，却是花儿在尽最后一丝力量，留下余香。
林依蓝缓步往来时路走去，打发了点翠那莽莽撞撞的丫头，嘱咐她好生照顾着如玉夫人，她便可以安心走开了，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如玉夫人之后，她便一直萦绕在心头，有莫名的牵绊一般。那是无法解释的感觉，很亲切。
从一南天出来，去过膳房再到如玉轩，中间是有经过花园的，因为林依蓝路径不熟悉，只好原路返回，这便再度经过花园了。
远远的，闻见一阵弄来的香气，似花香又不像花香，只觉得十分刺鼻，林依蓝挽袖挡了挡那气味，转角瞧见一对主仆模样的女子走来。一个锦衣华服，一个是与宛儿、点翠一般的丫鬟打扮，十分好认。
那刺鼻的香气却是随着这主仆两个人慢慢走来而愈发强烈的。
林依蓝微微皱眉，刻意保持着距离，那味道越近就越有让人作呕的冲动，也不知道是有多少的香味集中在一起的。
对面走来的锦衣华服的女子，由丫鬟搀扶着，腰肢夸张地扭动着，手中一条锦帕随着行进而摆动，就在三人擦身而过时，那喷香的锦帕迎面朝林依蓝飞来，就从她鼻间飘过，那一时，一股冲动无法抑制——
“阿嗤！”一个喷嚏立刻打了出来，还好死不死的，喷了那锦衣华服的女人一脸......
“你！”锦衣华服的女人登时目瞪口呆，抽回锦帕胡乱地抹了一把，一个巴掌扇过去，林依蓝利索地往旁边一闪，她扑了空，随后怒目而视，“你个什么东西！居然喷了本夫人一脸，小红，给这个女人掌嘴！”
林依蓝挺愧疚的看着那人满脸的口水......可是，不可能等着被人打，她往旁边再一闪，喷香的锦帕离的太近，她又忍不住鼻子痒痒地，一个喷嚏出炉——“阿嗤！”
这回，是那丫鬟被喷了一脸口水了。一下子被定在那儿，好半天才缓过神，拉了袖子拼命擦自己的脸。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丫鬟毕竟不是主子，骂起人来也温和了许多，“你长不长眼啊！口水乱喷......”
林依蓝愧疚多少是有的，可是她挡不住那锦衣华服的女人身上的香味，用袖子捂着鼻子道：“我也不想，是这味道让我忍不住......”
“你这女人好生无礼，对着本夫人也敢捂着脸......”那甩着喷香手帕、一身刺鼻气味的女人，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拽下林依蓝的袖子，霎时就吓傻了。
“王、王妃！”丫鬟比主子更先喊了出来，腿一软整个人就趴下去，“奴婢......奴婢叩见王妃娘娘，王妃万福！”
她这一叫，那锦衣华服的主子，也跟着一跪，请安道：“妾身......妾身拜见王妃娘娘，王妃金安。”
嗯，又是认识她的？这王妃露脸的机会......不对，她是王妃，就算再封闭也应当是王府上下的人都认得的。可是，这个又是谁呢？
“你是......”林依蓝迟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反正王妃记不住人，真的很正常的，王府里那么多人，她总不能一一记住的。
“妾身安颜，适才不知是王妃驾到，多有得罪，还请王妃恕罪！”
“奴婢小红，是夫人的侍婢，奴婢冒犯王妃，奴婢该死，求王妃饶恕......”
林依蓝慢悠悠地捂着自己的鼻子，她如果说此时不想怎么样，似乎也没用了，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吓得要死，她不管做什么，都能把她们俩吓到的。
虽然说，慕南天对她很不客气，可王府里的人对她还是很客气的，没一个敢随意冒犯，这是不是代表着，这个王妃不是特别失败呢？至少，没有说王府里随便一个谁谁谁，想对她如何便如何。
也罢，就冲着这一点，她心情也似乎不错，“起来吧，不知者无罪。”
“贱妾不敢......”那安颜夫人抖着双肩道，“贱妾冒犯了王妃，还请王妃责罚。”
“奴婢不敢，求王妃责罚！”丫鬟小红叩头叩得更用力。
怎么？宽恕都不好，非要受罚么？这王府里的人，倒是都新鲜的很呢，令人大开眼界。
“也罢，既已知错，便不必跪在此了，自个儿去玄武那儿领罚吧。”林依蓝学着慕南天的语气道。
跪着的安颜夫人和丫鬟小红不约而同地抬头看来，而后重重一叩头，道：“谢王妃饶恕，谢王妃饶恕......”
就在那千恩万谢里，林依蓝看着那主仆二人连奔带小跑地赶紧离开了，那个女人总算是走了，即便是爱美也不必将一个花园带着身上吧，适才也稍微瞧了那女子一眼，长相不算太差，何必拿这些东西糟蹋自己？
抬头看看天，一番折腾下来，她都懒得绕一大圈路了，随意拉了个巡逻的侍卫，叫人送她回了一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