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怪人怪事
“你放肆！”
林依蓝话未说完，便听闻一声叱喝。她淡淡抬起眸子，发现站在慕思远后面的子豪正瞪着她，十分义正词严道：“你大胆，怎么跟主子说话的？”
她看了慕思远一眼，淡淡道：“若我对慕爷的态度不好，我愿意道歉。不过，阁下能否容我将话说完再说我‘放肆’？”
“子豪......”慕思远开口了，“听苏姑娘将话说完再急也不迟呀。”
子豪只得心甘情愿的闭口不言了。
林依蓝也不再多事，接着她之前的话便道：“那样的情况，换了其他心怀不轨的人的话，都不够理直气壮，可慕爷你却是正气凛然，目不斜视，所以，我也就斗胆跟你走这一趟了。”
这女子也太会说话了。子豪不开口，却也在心里边儿腹诽。
“多谢姑娘夸奖，我也晓得自己确实是鲁莽了。不过姑娘，你是怎么做到在那个危急时刻，想也不想便冲上去的？”慕思远很好奇，他期待着答案。希望，这个答案不会令得他失望才好啊。
“谁说我没想的？”林依蓝不敢恭维，“我是想了想，才上去的。”
想了想之后......慕思远不懂，“怎么说？”
“意思就是，我确定我可以救人不会添乱，而且我想救人不想看那孩子和他母亲就这么没了，我才去的。”林依蓝理所当然道，这就是她铁一般的原则。
慕思远竟然一时间搭不上话了，“姑娘......姑娘的想法确实不同他人。可当时情况紧急，姑娘有时间思考这许多东西？”
“谁说没有的？”林依蓝夸张的大叫道，“我早就想着要怎么怎么样，我就是没事干在街上闲晃等着找事的闲人呀。”
慕思远顿一顿，终于展开了笑容，道：“姑娘，我明白了。”他连眼里都透出了笑容，浅浅淡淡的，看着很舒服。他明白了，这个苏姑娘，是在逗他玩儿呢。
“慕爷明白什么了？”林依蓝装傻道，水眸却闪着光芒，分明就是明白的。
慕思远但笑不语。
门上传来轻响，是掌柜的亲自奉茶上来，又是客气又是恭敬的，亲自将茶端到了慕思远跟前来，“慕爷，请用茶，最新的秋茶。”
慕思远点点头，等着他们上完茶了。
“我这里没事，你们都退下吧。”永远温文的眸子随意一抬，慕思远手一挥，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
一切都准备停当，掌柜的在不在，都不重要的。
“是，爷，您慢慢坐，有什么吩咐小的们随叫随到。”掌柜的吁了口气，不再多做停留，有礼地告退。
“去吧。”慕思远轻轻道，还是挂着那温文无害的笑意。
掌柜的和跑堂的前后退出。
慕思远在他们走后，摇摇头道：“早知就不来这‘茗香楼’了，这掌柜的每次见着我都甚为拘谨......”他说着，却得不到旁边人的回应，他便唤了句：“子豪。”
“在，主子。”始终静伫身旁的路子豪恭敬地应道。
慕思远便与林依蓝引荐道，“苏姑娘，这位是路子豪，我的朋友。子豪......”他说着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意思很明显。
“小......属下不敢。”路子豪诚惶诚恐地躬身道。对于这个主子，他满心恭之敬之，多年来已理所当然地将他摆在自个儿的生命之前，就算向天借胆，他也不敢与主子平起平坐，深怕僭越了主仆尊卑之分。
只不过，主子似乎不以为然，老爱这么为难他。
“我说坐便坐，这是在外头，不比......家里，没这么多规矩礼数和顾忌。”他轻轻道。
他心里其实十分清楚，子豪自幼失了双亲，打小就跟着他，从开始到如今近二十年来，子豪眼里除了尽忠、除了他这个主子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与他出生入死了多年，其忠诚度毋庸置疑是肝脑涂地、鞠躬尽瘁的。
虽说，他说过不曾将他当外人，兄弟并不多的他，早已将子豪视如手足，怎奈这个忠心又一根筋的二愣子，一直死守着主仆之份，丝毫不敢放肆、丝毫不敢也僭越。
“主子......”路子豪苦着一张脸，主子又要为难他了。
“你是要我亲自请你坐下呀。”
“是，属下遵命。”没办法，左右为难的路子豪莫可奈何，只好依命行事。他哪里敢劳主子亲自动手？
他的主子，那可是万人之上的人物，他可没这胆子。
慕思远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并不意外看到路子豪正襟危坐的严谨模样。固执的子豪，二十年不变。既然他认为这样会坦然自在些，慕思远也不想太过勉强他，随他去了。
“主子......”
“子豪想说什么？”
路子豪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折扇上头，斟酌着道：“关于老夫人的命令......”
目前来说，母亲的命令，是最令慕思远伤脑筋的事。要令寻佳丽相伴，以免一个她误了传宗接代的大事。
慕思远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又很快的放开了。无意识的把玩着手中折扇，自语似的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况是这......家大业大，母亲会担忧，也是常事，可是，家里的女人已经很多了......”
“是，子豪明白。”他都知道，在主子的身边待了二十年，他了解慕主子想法，对女人，他向来是专情的很，女人，有一个就很够了的，可以一生一世，不关乎什么家世背景，即便迫于无奈还有一堆其他的妾室，却不影响他对那一个女人的心思。
如今，即便他们成婚一年也无所出，但是主子也觉得自己不愿意再去糟蹋人家的女儿了，因为有一个他钟爱的人已经够了。
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家大业大，总是需要一个人来继承的。即便主子肯等夫人成婚一年肚子毫无动静，老夫人也不肯同意，这就是主子的忧虑之处了。
“母亲一切为了家里，但......”思及此，他的心更加沉重了。
“主子。”看出他深沉的无力感，路子豪犹犹豫豫地唤道，“老夫人她......”
慕思远无奈的摇摇头道：“母亲觉得柔情太美，会是个祸害，我倒是希望有那么一个德才兼备的女子来替代她的辛劳，她就不必操心家里琐碎事情了。”
一个叫柔情的女子？
路子豪道：“只要主子放句话下去，全天下的女人哪个不是争先恐后任你挑？”
全天下的女人，这口气好大呀。
“子豪说什么呢，你以为我是谁？”慕思远别了自己的护卫一眼。
路子豪立即心领神会的低下头道，“是，子豪知错。”
慕思远这才看了林依蓝一眼，道：“苏姑娘，我们俩光顾着自己聊天儿了，竟然没顾着你了，抱歉。尤其是一不小心就说了家丑......实在是失礼，失礼。”
“无妨的，兄弟情深。羡煞旁人。”林依蓝真心赞叹道，她也希望自己有这么一个朋友呢，“不过恕我多嘴，慕爷家大业大的话，生在这样的家，许多事情，连自己都无法左右。”
路子豪不由得又板起脸，因为林依蓝一语中的，还一副有切肤之痛的模样，令人感慨是一回事，更令人起疑。主子不比一般人，他万事要小心才是啊。
“苏姑娘，话也不能这么说，家大业大的家，是自己没办法挑的，许多事情虽说是无法左右，但还是可以做一些努力的。比如我还有个弟弟......”慕思远忽然想到自己一年未见的弟弟，“我家二弟已经回来了，他文韬武略样样精通，问他的话，或许他会想出个万全之策。”
林依蓝笑笑，没说什么。
“可，主子，二公子他......”倒是路子豪在旁边吞吞吐吐道。
“有话便说，吞吞吐吐做什么？”慕思远颇不喜欢他这不干脆。
路子豪只好据实道：“二公子不也自己有这样的烦恼么？二公子府上，姬妾无数，至今二夫人也无所出，这回二公子回来，老夫人也该催了。”
“连二弟都难逃了。”慕思远轻叹道，“罢了，等见了他再说吧。子豪，二弟是说今日弟妹不舒服，所以要等改日再一起去探望母亲是吧？”
“是的，主子。”路子豪忙起身，便躬了身道。
“行了，这不是在家里，别动不动就跪、动不动便鞠躬的。”慕思远示意林依蓝在场，扶起他来，“他不来，咱们去看看他也无妨。”
可......路子豪心里是不赞同的，却没有说出口，只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家主子。
慕思远也明白路子豪的疑虑，颇为无奈的耸耸眉，手中的折扇一甩，扇面上是一副水墨丹青，“这还是他给我画的呢，这么多年，竟没有一把扇子把二弟画的更称我心如我意的了。”
“是，属下造次了。”路子豪又是一鞠躬。
“话是我说的，你造什么次？坐下吧。”
路子豪这回就定定的站在那儿，不动了，“主子，属下与主子您平起平坐不合规矩，属下还是站着便好了。”
林依蓝却被那扇子吸引了，扇面上的，是一副水墨丹青，笔触极为细腻，她越盯着看，便越觉得是精致，莫名之间，那水墨里还有点说不出来的味道。竟然是出自一个男子之手么？
“苏姑娘，苏姑娘......”慕思远见林依蓝久久盯着自己的扇子，眼睛一眨不眨，便唤了唤。
林依蓝愣愣一怔，才回神，对上慕思远的眸子，那是无垢明净的一双眸子，她不由得又是一愣，怎么会有一个人......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男人，拥有这样的一双眸子？
“慕爷，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很什么？”慕思远不解的看着她的说一半留一半。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慕爷是个十分亲和之人。”林依蓝堆起淡淡一抹笑来，“单凭慕爷说要替被我救下的孩子母子谢我来看，便与众不同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怎么会知道，慕思远是什么样的心态，在感谢她呢？
路子豪看看慕思远——他正轻摇折扇，风度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