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妞已经熬好了姜汤,见安遥在门口,把汤递给安遥:“你送进去,我就不进去了。”
安遥道了谢,敲敲门。
“白洛羽,你换好衣服了吗?”
“好了。”
果然感冒了,嗓子都是哑的,没事跟着她到玉脉山干嘛。
嘴上这样说,可看到白洛羽略显苍白的脸,她的心还是软了下来。
窗边外正刮着风,榻榻米上放的窗帘被吹的刮了起来。吹到白洛羽身旁,又轻飘飘地落下去。
白洛羽穿着黎大厂的衣服,袖口处有些短,现在看起来越发的清瘦了。脸洗了,头发也梳好了,可是脸上的红印一道一道的,在白皙的皮肤上越发明显。
从她进来,他就若有如无地低头,眼神清澈却带着闪躲,像犯了错误,手脚无措。
“把姜汤喝了。”
安遥把姜汤小心的放在小木桌上,吹了吹发烫的手指,指着对面的蒲团示意白洛羽坐下。
白洛羽这才坐下,尝了一点,皱皱眉头,药碗遮得只剩两只眼睛:“苦。”
“哪会苦。刚才黑妞姐都给我说了放的有糖。骗人也要打草稿,分明是你自己不想喝,赶紧的,一分钟我要看到一只空碗。”安遥不知道的是,姜汤里加了当地草方治风寒的中药,加了糖也苦的要命。
白洛羽压着一口气,把碗送到嘴边。
安遥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本来好好的,现在弄的那么难看,眉心又皱了起来。
“你说你怎么搞的,本来长的好好的。现在手弄成这样,脸也花了。你都不怕留疤,以后女朋友嫌弃你?”安遥拧开碘伏,给他涂手。
天道好轮回,他就给她图了一只手,这次她要帮他图十个手指头。
安遥第一次给别人包扎,动作不熟练,见药水要滚下来,赶紧凑上去吹。
一阵小风,吹的指尖冰凉,可白洛羽的心暖烘烘的,舒服得想靠在榻榻米上睡着。他盘腿坐着,看着女孩的发旋,嗓音懒懒:“如果是你,你会嫌弃吗?”
安遥斟酌了一下。脸上的伤不重,是会好的。手上可能会有疤,可是平心而论,白洛羽的脸长的好看呀。
“不嫌弃。”安遥抬头笑了笑,又低头继续涂。
白洛羽知道安遥说的不是他想表达的意思,可忍不住嘴角还是弯了弯。
窗外的雨越来越小,演到电视剧里面女主跳崖的戏码,安遥整颗心都紧张起来,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马虎。
“这个女主角好傻呀,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让整个家族陷入危难呢。受不了这种不理智的,”安遥恨铁不成钢地回首,干脆利落,“白洛羽换台。”
一大滴酒精抹在伤口上,白洛羽缩了一下手,还是忍着疼把台换了。换到一个节目,安遥还没看清什么台,白洛羽就直接跳过。
“诶,别,返回。”安遥放下白洛羽的手,“白洛羽我要看新闻。”
“新闻有什么好看的。”白洛羽抬眼,把遥控器放一边。
“不,就要看。”安遥侧过身子,直接把放到白洛羽腿边的遥控器抢过来,喃喃道,“我好像看到你了。”
“不是我……”白洛羽手落空,忙不迭地解释。
频道已经定到新闻栏目:“今日下午五点十分,玉脉山爆发泥石流,一女子遇难,救援队及时赶到,现已送到医院,脱离生命危险。”
镜头一转,安遥涂药的动作停下,小声嘀咕:“就是你嘛。”
“中途一神秘男子,帮助救援队救助被困者……”
只见一向爱干净又要面子的白洛羽趴在泥地里,徒手扒着石块,看上去比救援队还要激动。
安遥看得热血沸腾:“白洛羽,好样的。你是我们南理大学的骄傲。”竖了个大拇指,继续看。
白洛羽并不知道自己救人的时候后面还有摄像机拍着。第一次上电视没想到竟是如此境遇。
两人继续看。
看到白洛羽把女孩手臂上的石头都扒掉,安遥又准备夸白洛羽,却忽然听到一声嘶哑透彻地喊:“安遥~”
整个世界寂静起来。
白洛羽耳尖发红,忙换了一个动漫频道。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到他喊的什么,白洛羽抬眼看安遥。发现女孩正认真看着动漫,一动不动。
看样子是没听到,不然她不会如此淡定。白洛羽如释重负中带着一丝丝小小的失望。
安遥怎么会听不到,她的耳畔只剩下白洛羽那一声呼喊。她听得出,白洛羽是以怎样的心情喊的那一嗓子。
绝望、悲痛……
他以为那个遇难的女孩是她。他来到这里恐怕也不是个巧合,他笃定她遇到下雨天也不是猜测,是因为他时刻关注着玉脉山的天气,并且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为她。
可是,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他不一直和她吵架,又怎会宁愿把自己一双手废了也不肯与她错过。
安遥眼睛涩涩的,只觉得有一种东西正从身体的一角开始蔓延,纵横捭阖,遍及四肢每一条经络,最后溶解到骨肉里,暖融融的。
只看了一眼白洛羽,她就偏过头,想问个明白:“你把她当成我了,还是你刚好经过见义勇为。”
白洛羽心颤了下,知道她听到了那一声喊。有些东西在心里跃跃欲试,眼看就要藏不住了:“如果有人需要帮助,我会去救的。但是,”白洛羽抬头,望向安遥眼睛深处,“你不一样,意义上永远都不一样。”
安遥实在无法在白洛羽的注视下保持正常。只好站起来,背对他:“我知道了。因为我是你世伯的女儿,是你小时候的玩伴,是你的学姐,是你的好朋友,所以你对我和他人不一样。”说完,心脏又有些病态地跳。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地响,眼前一黑,白洛羽已经走到她面前。
他看着她,深邃的眸子盛满从未有过的柔和:“安遥,不要再猜了。你对于我来说是特殊的,和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不一样。我来就是为了你,除了你,我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对任何一个人有这样的心情。我不会让她去我家,睡我的床,我也不会吃她买的冰淇淋,我更不会纵容她胡闹……在我衣服上画一头猪。”甚至还觉得那头猪丑的可爱。
他突然觉得千言万语都词不达意:“安遥,你能听得懂我说的吗?我其实想表达的很简单,”他深吸了一口气:“其实,安遥,我……”
安遥呼吸有些困难,有一种再这样下去,情况不被自己掌控的感觉。心急之时,刚好有人敲门。
“安遥,你们好了吗?爸爸妈妈已经做好饭了。我们在前厅等你们。”黑妞趴在门上听了听。
“好,马上过去。”
安遥见白洛羽还看着他,生怕他说出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话。就把门打开:“走喽,吃饭喽。”
白洛羽心思沉重,一脸纠结地站在原地没动。
安遥咬咬嘴唇,走过去。想了想,踮起脚尖,笑盈盈地抬手在白洛羽头上揉了揉:“好啦,知道你对我好。以后,我们兄弟两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立誓,以后再也不和你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