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举着托盘站了一排,看呆了白秋。
衣裳形制遵从凡间,凤冠霞帔熠熠生光,在日光下,仿佛盈着璀璨的星河。
白秋猜,大概是因为她从前向青烨提过人间女子嫁人的规矩,所以他才会弄来凡间的女子嫁衣。
在修真界,道侣大典倒是没有太多的规矩,两人结为道侣,也不过是可以双修的关系,在漫漫修仙途中彼此相伴而已,不同于人间的夫妻。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白秋在侍女的服饰下,穿上绛纱中单,系上革带,方心、鞶囊、双佩、凤冠,一一戴上,施以粉黛,螺黛描眉,美目流转,霎时点亮三分chūn色。
美不胜收,连那些女魔修都打趣道:“属下不曾读过书,不知如何形容您此刻的模样,只觉得,您只需这样去见衡暝君,衡暝君定对您……那个词怎么说……”
那女魔修迟疑着,另一个女魔修迅速接茬道:“爱不释手。”
白秋:“???”
这个词怎么好像怪怪的,爱不释手可以这么用吗?她又不是什么小玩意儿,让他捧在手里如痴如醉……不对,怎么好像越想越奇怪了,白秋赶紧打住。
随后,那群起哄的侍女,便将白秋搀着送上一顶红轿子里,抬到了一间布置好的屋子里。
跳过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因为衡暝君不拜天,亦不拜地。
直接送入洞房。
那间屋子也模仿着人间的样子,装饰得颇为喜庆,窗子上贴满了“喜”字,无数的红烛将屋子照得如同白昼,大红色帐子以珠帘束在两侧。
她们备好合衾酒,让白秋盖着红盖头,坐在chuáng上静静等着。
这群魔还真是有心了,连白秋都感觉太过隆重,自己也禁不住紧张起来。
她有些坐不住,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掀开红盖头,便被身边的侍女阻止道:“不可掀盖头,这样不吉利,要等您的夫君亲自过来掀。”
白秋:“……”
今天是怎么成婚的,你们心里没点数吗,一群屠了玄灵派的魔,在这儿说掀盖头不吉利。
白秋撩起的手又放了下来,煞有其事地坐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青烨他好些了吗?”
那侍女低头道:“属下不知,只敢奉命行事。”
白秋:“……那他有说,掀完盖头做什么吗?”
貌似她还不能与他双修吧?
侍女答道:“属下不知。”
白秋:“那他什么时候过来?”
侍女:“属下也不知。”
白秋:???你们是认真的吗?他什么时候过来也不知道,一问三不知,就让她一个新娘子等着吗?
白秋有点儿坐不住了,她想直接掀了盖头去找青烨,却又被人阻止,说是衡暝君有令,让新娘子在这里等他过来揭盖头。
说是仪式感,说凡间成婚的流程,一样都不能缺了。
白秋:我可谢谢您嘞。
着实无奈,白秋便只能晃着双脚,盯着自己jīng致的绣鞋,等着青烨过来。
夜色降临,月色如银霜般穿过窗子,在地上落下一地清辉,寒意顺着袍角漫上衣袂,白秋逐渐感觉到了冷。
她摩挲着双臂,蜷缩起来,昏昏欲睡。
打从被掳来,便一直提心吊胆的,她元气大伤,孱弱得如同一直一捏就死的小仓鼠,盖着红盖头的小脑袋往下一点一点的,差点儿从chuáng上摔下去。
那女魔修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扶住她,怕她磕着碰着了,小心翼翼地拖着她,白秋便得寸进尺,顺势靠在女魔修的身上,满头沉重的凤冠压着脖子,女魔修分担些许重量,白秋便舒服多了。
正好,红盖头也可以隔绝一下刺目的烛光。
舒服。
白秋在人家身上蹭了蹭,便闭着眸子,一动不动。
半晌,呼吸逐渐均匀绵长。
女魔修:“……”
这就……睡了?
那女魔修一时手足无措,松手怕白秋摔了,叫醒她,又于心不忍……即便是这等金丹期的魔修,都忍不住感慨这位主母的孱弱,年纪小,修为低,身子软软的,不抗揍,还被一群正道折腾了半条命。
那女魔修早就不记得,自己在白秋这样的年纪里,在做什么了。
那应是一百多年前了,她或许还在凡间,与健在的爹娘生活在一起,连修炼是什么都不知道。
如此想着,那女魔修也露出几分恍惚的神色来,便也不忍吵醒她,魔修对正道极为凶残,但他们也非时时刻刻冷血无情。
肩上穿着嫁衣的小姑娘睡得香甜,还忍不住发出一声微弱的梦呓,细弱蚊蝇,如小奶猫的叫声。
“青烨……”
-
记得小青藤长大的那一日,天上的太阳很刺眼。
小青藤盘在她的手腕上,死死不肯离开她,她安抚了它很多次,连旁人都看不下去,笑道:“这仙藤倒是极为依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