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被放在茶几上,林子石双手被杯壁后知后觉的烫了一下,发涨似的。
胸口像堵了一块,鼻子发酸,他一步一步的走到布飞尘旁边坐下。
那些义正言辞冠冕堂皇的话,口口声声说要离开布飞尘的决心彻底溃不成军,林子石盯着杯子的热气,垂着脸,说:“对不起。”
布飞尘的声音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他伸手摸了摸林子石的后脑勺,忍住了吻他发顶的冲动,他说:“我知道你总要走。”
“?”林子石眼巴巴的看了他一眼。
布飞尘继续道:“但比起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更希望你能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
这样,我总不至于找不到你。
“最开始,我确实是打算卖掉这个房子。但有一天,我路过那个路口,下意识拐了个弯,又在门口停下了车。”布飞尘回忆着:“我远远的看到这客厅的窗户,忍不住在想,你在哪儿呢?会不会从这里看过我。”
“那个时候你已经在家里了,就是......你被我绑在家里那段日子。”布飞尘有些不好意思,他双手jiāo叉着,低声道:“但不知道怎么想的,我竟然有一点希望、希望你站在这儿,希望我能给你打一个电话,你会告诉我,你在家里等着我。”
林子石从他开始说话,眼泪就掉个不停,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个软弱爱哭的人,但是他没有办法,除了眼泪没什么能够表达他的难过。
他觉得这好像是一场漫长的梦。现在梦结束了,他和布飞尘坐在原地,好像什么都能重新开始,又似乎一切都已经走到了终点。
“我对不起你。”布飞尘说,他微微侧身,看着林子石的侧脸,眼中除了愧疚,还有难以言喻的悲伤,“我爱你,但一直在伤害你。”
林子石摇了摇头,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不、不是......”
布飞尘仰起头,笑了一声,他说:“我在来的时候就想明白了。我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办法,还是没有结果,那我们就应该分开。”
说着布飞尘就站起了身,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敢正眼直视过林子石。
走向门口的路漫长到不可思议,林子石的哭声放大,却没有站起来挽留他的勇气。
“对了。”布飞尘换着鞋子,声音从门口传过来,“房子的尾款已经付清了,名字还是你的,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
林子石彻底忍不住,趴在了沙发上,铺天盖地的难过淹没了他。
直到门打开又关上,他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分开一段时间从来都是安慰人的假话,如果有时间就能轻易解决的问题,拿它本身就不该jiāo给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子石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坐起身,看着熟悉的摆设发呆。
天光不知道何时暗了起来,他坐在只有一点点微光的沙发里,脑海里空空dàngdàng,却在嗡嗡作响。
他已经离开了,他终于自由,却好像失去了自由。
林子石瞥到水杯,拿过来喝了一口,凉了。
被冰的哆嗦他忍不住想起来,布飞尘从来没有递给他过冰透了的水。
想哭,还是想哭。
林子石抿住嘴,咬着牙齿,也就是这么一瞬间,林子石放下杯子,猛地从沙发上跳了下来,顾不上穿鞋子就往门口奔。
——他要去看看,他不信,他不信布飞尘要丢下他了。
他怎么可以?他浑身上下,哪里都是他的烙印,他怎么能走?
不、不行,布飞尘要和他结婚的,他不能走。下个月、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布飞尘怎么会丢下他?他不是说离开了他会死吗?都是假的吗?
布飞尘,不能,不能走。
林子石打开门就往下奔,穿着袜子,在寒冷的冬日里,踩上了今日最后一道光。
小区的灯光已经开始亮起,他跑得很快,他好怕追不上他,真的好怕......
他被丢下了,布飞尘把他丢回了原来的地方。
出了小区门左拐,向前,再向前。
车停哪里了,在哪?林子石想不起来了,今天停的位置他根本没看,但他应该记得车的,应该。
一眼看过去他什么都看不到了,露天停车场太黑了,只有遥远的路灯,huáng色的灯光在远处闪着。
手机呢?手电筒?
林子石摸着身上,才发现他没有穿外套,连鞋子都没有。
但他不信,还是不信,他从第一辆车开始看,一直看一直看,越走越快。
他的眼睛又酸又涩,眼泪鼻涕都在掉,一圈又一圈,直到他到了最后一排,他走到底,又折回来。
没了,什么都没了。
林子石绝望地想着,他终于明白了,从来都不是布飞尘在禁锢他。他被布飞尘需要,也在需要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