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比较倒霉,在她出生的时候,因为胎位不正,她母亲在产房大出血死了,她哥哥因此格外讨厌她,甚至将她当做透明人,从不在家里拿正眼看她……而她父亲呢,又是个特别多情的人,跟那些有钱人的故事一样,她父亲在外面有很多情人,哪怕发妻死了,也能毫不犹豫将新人抬进门。”
“她在家里的地位一度很尴尬,父亲只重视自己的继承人,并不怎么管她的生活,只要她没被饿死冻死就行,哥哥讨厌她,新进来的小妈倒是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那时候她不知道自己的小妈是因为在家里地位最低,所以对任何人都曲意逢迎,所以接受了小妈递给她的甜牛奶,却正好被哥哥撞见。”
“她听见哥哥说自己最讨厌的东西就是这些甜兮兮的玩意,小妈在旁边低着头,她拿着牛奶不知道怎么办,直到第二天,她发现家里的牛奶都没了踪影,吃早餐的时候,哥哥在餐桌上对她说,你以为那个女人真是喜欢你?傻子,她只是习惯讨好别人,只有你这种可怜虫,才会巴巴地到处认妈。”
“后来她再也不对那个家里的任何人报以希望,直到……一个邻居小孩儿出现在她面前。”
“那个小孩儿叫做阿榆,喜欢跳舞,也喜欢带着妹妹到处串门,还不嫌弃她话少,带她去自己的圈子里玩,甚至会天天给她塞巧克力,让她本来已经戒掉的甜食爱好,又重新养了起来——”
说到这里,司恬却不怎么想往后说了,她停了下来,去问纪愉:“你喜欢跳舞么?”
纪愉本来在旁边听着,到了这里,也没正面回答,反而轻飘飘问了一句:“说的这么仔细,故事的主人公是你啊?”
司恬:“……不是。”
纪愉哦了一声,又道:“那你是羡慕她身边那个叫阿榆的邻居女孩儿,看我名字里也有个同音字,所以想让我像她对朋友一样对你?”
这话特别绕。
司恬却听懂了,她坐在病chuáng前沉默了一下,眼底像是划过什么伤痛似的,却又很快掩去,而后有些不太熟练地笑出来,“不是的。”
纪愉听到她说:“你不要当阿榆,你嘛,纪小愉就很好,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
……
昔日的温情如今落进回忆里,都成了一柄一柄的尖刀。
纪愉才发现,原来司恬在出现的那一刻,就是照亮她生命的光,而她这个习惯了被照亮的人,却无法反馈什么,如今光芒走了,她便也黯淡了,哪里能够照亮什么人呢?
她又能怎么拯救经历了伤痛的司恬呢?
真是,愚不可及。
她蹲坐在地上,抬手捂着脸,一时又忍不住希冀对方能给自己一次机会,一时又恨不能司恬永远都不要原谅她,因为她到的实在太晚了。
迟到的爱,又有什么用呢?
泪水从指缝里溢出,纪愉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无法自拔,忽而间,听见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的气息:
“怎么在这里?”
她没抬头,却也已经从语气里分辨出了这人是谁。
是孟忍冬。
孟忍冬看她这掩盖着脸庞无声恸哭的模样,心中不知怎么揪在了一起,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耐心,跟着蹲了下来,却不知找什么话题,兜兜转转却出来一句:
“不是……不是说没什么朋友吗?”
“刚才没找到人吗?”
“为什么因为个朋友这么难过?”
一直低着头的纪愉没怎么动,连肩膀轻微起伏的弧度都停了,孟忍冬给她递了一张纸巾,她接过之后,保持着低头的模样,没让孟忍冬看清她的表情。
孟忍冬其实想抱一下她,但纪愉却没有动,以至于最终这个拥抱也没能成功,由于从纪愉身上感受到的抗拒,孟忍冬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句:
“你什么样我没看过。”
哭了又如何?
她以为纪愉是嫌弃自己哭的模样丑,才不肯让她看、让她抱。
结果纪愉却轻轻呼出一口气,用纸巾将脸上的痕迹擦gān净,而后抬起那泪意未gān的眼眸,很认真地对她道;
“对不起,孟总。”
孟忍冬正想说没关系,却听纪愉下一句道:“那句话不是对你说的。”
孟忍冬:“……什么?”
她仿佛没有听清楚这意思。
纪愉却一字一句地重复:“我没有什么朋友,我最喜欢你——这句话,不是对你说的。”
孟忍冬的脑子一下子变得空白。
好像没法对纪愉的话语做出反应。
心底有个恐怖的猜测想要冒头,却被她想也不想地按了下去。
她面无表情,实则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愣了一会儿,正想起身离开这里,不去听接下来的内容,可是纪愉却没有给她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