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穿着厚厚的毛衣,连裤子也是加绒的版本,如今又添一条累赘的毛毯,余愫的身形也一点不显臃肿,说明她因为最近的事情瘦下去很多。
让孟忍冬一下子想到了状态同样不好的纪愉。
也不知道她们母女俩上辈子是做了什么,这辈子才要摊上楚南星这样的家人,折腾的所有人都不好过。
余愫神情倦怠地对她道了一声谢,将毛毯盖在腿上,低头用指尖捏了捏自己的茶杯杯耳,才对孟忍冬轻声道:
“你现在工作这么忙,按说我不该打扰你,实在是有些事情……我想来想去,还是想叨扰你求证一通。”
孟忍冬听她这样客气,唇角扬起,对她展开了一个笑颜,轻声道:“愫姨客气了,您是长辈,有什么话尽管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余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抬眸跟她对视了几秒钟。
气氛沉寂半晌。
孟忍冬忽然意识到她要问的是什么,本就坐得端正的脊背不由更挺直了一些,就在这时候,她听见余愫轻飘飘地提及楚南星:
“南星……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一直待在疗养院里面治疗,我一直在陪着她,她现在jīng神状况不好,说了很多的胡话,总是会把我认成别的人。”
孟忍冬多少猜到了一些楚南星说的那些“胡话”。
她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却见余愫从包里拿出一支小小的录音笔,然后摆弄两下,就听里面有嘈杂的声音传了出来。
“楚见榆,你为什么要回来呢……你已经死了啊……你不是女主角了啊……”
“为什么你们什么都要抢我的,我才是大明星!我的梦想才是当大明星!”
“啊!救命!救救我!好多水!”
声音有的像是淬了毒,有的又充斥着慌乱,只听了寥寥几句,余愫就自己按下了暂停,眼中露出几分不忍,再开口的时候,她提的第一句话是:
“我记得……你有段时间和南星的关系很不错。”
“那时候我们不让她出国,还是你特意来劝我,让我去给怀德做的思想工作。”
孟忍冬不知不觉地捏紧了自己面前的杯子,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承认道:“是的,愫姨,有一段时间,确实如此。”
余愫又问:“后来呢?”
孟忍冬却不再往下接了。
后来?
后来她知道了一些真相,也找回了自己丢失的记忆,所以对楚南星深恶痛绝,在对方疯了之后,她没有去楚家拜访看望过一次。
因为孟忍冬不知道怎么再去对待已经成为疯子的楚南星,她怕自己忍不住露出那种“活该”的鄙夷神色来,这样不好;可若是要她和其他人一样同情或者是觉得难过,她也装不出来……索性就不去了。
余愫从她的反应里看出了部分答案,像是了然,又仿佛有些黯然,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问道:“其实……这些话,是真的,对吗?”
“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女主角’,但是当年的事情,我最近也在渐渐了解,越了解,就越是感到可怕,南星当年其实有机会救下见榆的,是吗?而且……见榆她回来了,是不是?”
孟忍冬头一次觉得语言这样苍白无力,听见余愫说出的这些事情,感觉到昔日她和纪愉承受的那些痛苦又一次被揭开,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面前这个同样被楚南星坑害的“受害者”。
她只能安静地听着,甚至不知道怎么回答。
余愫絮叨了一阵,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来:“我最近调查了一下这个纪愉,前十六年,她的履历几乎一片空白,像是被人抹去了一样,只能依稀查出父母双亡,后来,她是先出现在你身边的,然后又进了娱乐圈……她的舞跳得那么好,就和见榆小时候一样。”
“我一直不肯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存在,可是每次看到她,我总忍不住想起见榆,怀德说我是想多了,可是最近天天听着南星的这些话,再看到那些调查的事情,我还是会下意识地期待——”
“忍冬,小时候你最喜欢带着见榆玩,你能不能告诉愫姨,纪愉她到底是不是……?”
她鼓起勇气问出最后的一句话。
明明还有很多弄不明白的地方,可是身为女人和母亲的直觉,却帮她直接看到了最致命的关键。
孟忍冬沉默了很久,很轻、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余愫看见了她的动作。
于是下意识地问道:“那她、那她为什么不回来呢?”
孟忍冬的笑意里带了几分为难和苦涩,想到纪愉现在的状态,又想到她们那近乎不可思议的异世之旅,犹豫片刻,才说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了,我只能说,她是最近才想起来这些事情……愫姨可以把她当成是,已经死过一次、又活过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