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几天,战事的尾巴没处理完,叶濯林大醉一场后,倒是还能qiáng撑着回来处理事物。贺啸和其他士兵们每天都在自我洗脑:说不定明天将军就好了。
然而,明日复明日,半个月过去了,叶濯林依旧没有重获新生的意思。
甚至于变本加厉:事物处理完,叶濯林gān脆就不出现了,几乎每天都是在坟地里待着,除了吃喝拉撒,剩下的时间,就只是蔫蔫地靠在墓碑上,像是一座塑像。军营中的所有人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锋止将军很少任性,偶尔任了这么一次,就是轰轰烈烈的大动静。
转眼又是七日,这一天下了bào雨。
叶濯林一如既往的靠在墓碑上,像是失去了五感似的,任凭雨水把他浇得láng狈。之前的旧伤举足轻重,最后的几波仗也是添了几道口子。他伤势未愈,身子本就虚弱,还给他这般不惜命地折磨几天,于是被雨水这么一冲,直接把全身的温度冲了上来。
意识模糊间,叶濯林隐约觉得有人在摸他的脸。可当他费力地抬手后,却又没摸到任何什么东西,连虫子都没有。
幻觉罢了。
叶濯林自嘲般笑了笑,总觉得这几年的点点滴滴,不过是huáng粱一梦而已。
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这世间到处都有他们的影子,可故事仅留存在回忆里,剩下什么都没有。
他自磅礴大雨中艰难起身,想着回去避雨,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哪,便觉得意识突然被抽空,叶濯林摔倒在地,半天没爬起来。
又是不知几个时辰,雨渐渐停了,似乎听到了些许脚步声。
“叶将军!”
“濯林!”
他的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两道人影,他却没什么心思去分辨是谁,只是重新闭上眼,想要再睡一觉。
贺啸见叶濯林闭眼,还以为叶濯林断气了,吓得立马跑过去探鼻息,然后肌肤一接触,哪怕叶濯林被淋得像落汤jī,贺啸也能感觉出叶濯林体温不大正常。
“陛下!快来看看叶将军!”
叶濯林听到了预料之外的称呼,费力睁眼,就对上了赵封那张脸。
“咦?陛下怎么来了……”叶濯林挣扎了一下。
“你别动。”赵封脸色很不好看,“借酒消愁,你怎么也会gān这种事?”
“没办法了。”叶濯林哑着声,音色不复往日清明,“没其他路子。”
“要不是贺啸千里迢迢去京都找我,估计都没人敢来你这,你看看你啊,哎……”赵封架着叶濯林的胳膊,将叶濯林背到背上,此时的赵封不像南昭帝王,好像只是一个为弟弟操碎了心的哥哥,“发烧成这样了,如果真没人管你,后果不堪设想。”
叶濯林苦笑了一下,“死就死了”这种话他说不出口,他惜命,但这般活下去,真的特别折磨。
若是早知道当年他的举手之劳救了小路路,会换来小路路的以命抵命,那他那时候就不该救,或者说,他就应该狠狠心,拒绝当时小路路留在军营里的想法。
他对小路路太心软了,也太优柔寡断了。
小路路才十七岁。
“我……朕都亲自来了,你还不打算回去吗?”赵封轻声问。
他没回,gān脆继续睡了,这样中和一番,还能算得上半死不活。赵封拿他没办法,只能不顾其他人惊讶的目光,把他背回军帐,吩咐大夫好好照料。
然而事情逐渐不受控制。
叶濯林发高烧了。
叶将军发烧这种事并不稀奇,但烧成这样,就有点恐怖。
两天两夜,高烧未退,且自从叶濯林在墓地中睡着后,他就一直处在昏迷状态,无任何醒来的征兆。
“这烧还不至于严重到晕厥,是将军自己不愿意醒。”折腾了好半天后,大夫如是说。
“那怎么办?”贺啸急道。
“他心中是不是有什么执念?”
“应该……吧?”
“这就对了,他应该是被困在梦魇里了,他有意识,可他不愿醒来。”大夫的表情很严肃,“这样下去,他的身体和大脑都会受到损伤,甚至一辈子醒不了。”
这大夫是赵封来的时候带上的,姓刘,是整个南昭数一数二的太医。刘太医叹了几口气,帮叶濯林把被子盖好:“叶将军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差不多晚上就能退烧,可他似乎并没有求生欲望,即使这一次挺了过去,心魔一日不除,便随时有风险再次昏迷……臣斗胆一问,陛下可知将军是何执念。”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赵封缓缓开口:“朕看了这些日子的战绩与记录,濯林身边有一个少年,似乎是这次炸毁西樊火pào的主力军,就是他上回带到皇宫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