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饥一顿饱一顿,也没有抱怨。
就这样,辗转逃了快一月,终于到了豫州。
豫州刺史是徐后心腹,他出身寒门,虽然能力不俗,却因为出身在官场上处处受挫。是徐后给了他向上的机会,如果没有徐后,他现在可能还是那个潦倒失意小吏,因而他对徐后的忠心不必多说。
将徐后一行人接进城中,豫州刺史立刻让出自己的州府为徐后做行台。
梳洗休整之后,徐后仿佛又恢复了作为摄政皇后的气度,她召见了豫州上下一等官吏,先将豫州刺史升做丞相,又将豫州一gān人等都加以封赏,为的便是收买人心。
随即,她下旨申饬那些敢在此时称王的乱臣,下令大魏所属征讨。
如今还有数个州郡尚在观望,未曾表明立场,徐后这道旨意,便是给了那些还未曾称王的人一个光明正大出兵的借口。
走出刺史府,裴清黎问裴清行:“大哥认为,这大魏可还有救?”
裴清行看向他,少年时的怯懦自卑已经完全从裴清黎脸上消失,他生得和裴清行并不像,颇有几分清秀,或许是像了早逝的生母。
他淡笑着迎上裴清行的目光,似乎不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多么大逆不道的问题。
裴清行垂下眼:“五郎,慎言。”
他总是谨慎的,将所有事都放在心中。随着局势越来越紧张,裴清行也越来越沉默。
“你我兄弟,黎也不想瞒大哥。”裴清黎笑着,那张清秀的脸看起来人畜无害,说出的话却让人自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既然大魏已经注定要消亡,不如就gān脆一点,由我们送它一程,叫它不必再苟延残喘。”
裴清衡在豫州数年,深得豫州刺史信任,但显然,他并不像他的上官一般,对徐后死心塌地。
“你背后是谁?”裴清行冷静地反问,“或者说,同你合作的人,是谁。”
裴清黎一点也不意外他会猜出来,只笑着说了两个字:“北边。”
北边...
并州,王洵——
还有,蓁蓁!
裴清行猛地抬起头,对上裴清黎的笑眼,久久无法言语。
*
桓露得知桓陵生死不知的消息后,把自己关在营帐中流了一夜的泪。第二日,她好像就恢复如常,救护队伍中的伤兵。
huáng昏,队伍停下行进的脚步,桓露端着一托盘的伤药和纱布进了伤兵的营帐。
血腥气充溢在鼻间,桓露半跪在chuáng前,面色不变,倒上伤药为眼前的人重新包扎:“之后右手别用力,伤口再崩裂又要làng费一份伤药。”
她说得很不客气,但人高马大的男人却不敢回嘴,只能讪讪点头。他可不敢得罪这些日日都在看护他们的医士,哪怕是个小姑娘。
若没有他们,他和许多人此时应当都没了性命。
桓露站起身,正要动作,却听到一句虚弱的呼唤:“阿露...”
这声音陌生而熟悉,叫桓露立刻僵住了身形。
她的呼吸有些乱,缓缓转过身。
那个人躺在病chuáng,穿着与寻常禁军无异的军服,胡子拉碴,满头乱发披散,没有丝毫风度可言。
但桓露一眼就认出了他,她流着泪扑向他身边,眼中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十三哥!”
桓陵的伤很重,但好得也很快。他常年习武,身体本就比一般人好得多。
桓陵能活下来,实在不是一般的好运气。
战场之上,他冲在最前面,手中不知收割了多少胡人性命,自然被刘邺盯上,下令围攻,取他头颅。
桓陵寡不敌众,身受重伤,他的副将带人冒死将他带出包围,又同他换了铠甲,引走追兵。
身着寻常兵士盔甲的桓陵倒在战场中,混在地上一堆生死不知的士兵当中,是搜寻战场的辅兵见他一息尚存,才将他送去伤兵营。
王洵带人到镇江边时,桓陵已经能正常走动了,他站在王洵身边,望着江面上数艘吴氏的水船,微微眯起眼:“吴氏啊...”
“你打算怎么过这镇江?”桓陵问。
王洵出兵之时正值深冬,他绕过镇江,从结冰的支流上去了南地。
但如今冰雪消融,此法已不可行。
吴氏占据一方,水军尤qiáng,因而甚是霸道,水船能及之地,均要受他制约。
王洵要带人渡河,便要坐船,但以吴氏素来行事,如何肯轻易行这个方便。
桓陵看着王洵,有些好奇,以现在情况看来,想做吴氏的水船渡河,恐怕得大出血才行。
但依他对王洵的了解,王七郎可从来不是能受人威胁的人物。
王洵面上笑意不变:“自然是用船渡河。”
李见微皱着眉,他对吴氏的行事也有所了解:“吴氏的船,可不好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