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蓁蓁心中一缩,她在天麓书院醒来,不就是两年前?这之间,难道会有什么联系?!
书房中,老人向萧明洲深深躬下身:“往后,星阑就托付给小友了。”
萧明洲扶起他:“道长何须行此大礼,我欠你大恩未报,照顾令徒当然是分内之事。”
云霄老道叹了口气:“星阑天赋异禀,却在两年前受天谴盲了双眼,紫微斗数最紧要便是观星,不能观星,她便失却了大半能力。若她双目完好,我本是想请你引见,让她入钦天监,如今却只盼着小友多照顾她一二。”
“老道大限已至,心中牵挂唯小徒星阑,如此,多谢小友,了我牵挂。”
萧明洲沉沉地叹了口气,即便是能算出命数,生老病死,也非人力能轻易扭转。
huáng昏之时,云霄老道在萧家门前温和地摸了摸星阑的头:“小星阑,师傅要走啦。”
星阑无措地抓住他的手:“师傅要去哪里?”
她是云霄老道捡回的孤儿,自幼随他学习紫微斗数,从未与他分开过。
云霄老道矮下身:“师傅要去该去的地方,星阑那么聪明,应该明白的。”
星阑红了眼眶,眼前薄纱被泪水打湿:“…是,星阑明白的。”
“星阑,你要记住,我们算到的命运,并不就是未来。”
“别被命数禁锢了手脚。”
老道的身影在夕阳中拉得很长,裴蓁蓁抱住星阑,无声安慰。
第七十一章
回裴府的路上,马车突然停住。
裴蓁蓁回过神,问:“怎么了?”
“女郎,前方似乎是使团进城。”马夫答道。
使团?裴蓁蓁想起,今年是今上李炎五十整寿,自要大肆庆贺,各国都会遣使者朝拜。
不过如今还未入夏,不只是哪国的使团来得这样早。
她掀开车帘,望见风中飘扬的白底láng首旗。
裴蓁蓁的瞳孔猛地放大,那是匈奴的王旗,记忆中洛阳城中飘满的匈奴王旗,是她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枣红的骏马上,异族打扮的少女不满地甩着鞭子,对陪在身边的护卫道:“都怪你们没用,害得我们这么晚才进城,那些城门守卫险些不肯放我们进来!”
她容貌明艳,很有异族的风情,如同草原上自由生长,生机勃勃的野花。
匈奴王女,刘邺之女,雅其格。
裴蓁蓁紧紧握住了车帘。
“女郎,怎么了?”身旁的白芷忍不住担心问道,女郎的表现,实在太奇怪了。
裴蓁蓁侧头看向她,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洛阳城破,胡人士兵闯入裴府,危机之间,繁缕主动和她换了衣物,冒充她的身份,最后死在火中。
皇宫之中,胡人彻夜宴饮,充耳是靡靡之音,有人抓过白芷要凌rǔ于她,她挣扎之中,被那人一脚踢中心口,呕血不止。
裴蓁蓁和紫苏求了医官开药,却是没有用,那个冬天,白芷便被一卷草席裹了扔出皇宫。
一个宫女的命,当然不算命。
紫苏因着善数算,被匈奴王女雅其格收在身边做侍女,借着这一点,紫苏在一晚宴饮之中,在酒中下毒。
她做的并不算严密,事后轻易便被查了出来,她便也逃不过一死。
雅其格恨她让自己失了面子,拿着马鞭生生抽了紫苏三十鞭才解气。
裴蓁蓁等宫女都被抓来观刑,她看着鲜血淋漓的紫苏,却连哭都不敢出声。
“女郎?”白芷再次唤了一声。
裴蓁蓁终于回过神,她垂下眼睫,复又看向窗外。
“公主,你就别怪他们了,马车车辕断了,他们也没办法。”青年笑着驱马到了雅其格身边,“马车里装了那么多朝贡的贺礼,也不能丢了。”
雅其格哼了一声,显然怒意未消。
青年便又劝道:“公主,马上就要见到大王,你难道不高兴吗?你不是一直很想来洛阳城看看么,明日属下陪你逛逛洛阳城可好?公主是草原最美丽的花朵,当然要笑起来才最美。”
他好话说了一堆,雅其格的脸色终于由yīn转晴:“好吧,好不容易要见到阿父,不该为这些蠢货生气!”
其他的护卫暗暗向青年竖起大拇指,果然只有你劝得了公主。
他们这位公主,可真是不好伺候的主儿,稍不顺心便要鞭笞身边人,根本是不讲理的。
只是裴蓁蓁看向青年,杀机毕现。
石敢——
‘为什么?’
‘到了这时候,你还在问为什么?裴子衿,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蠢。’
‘你就这么恨我?我也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死?!’
‘你生下来那日,我就该掐死你!你生来就带着灾厄,你该死啊!若不是你,他不会死,阿英不会走丢,我不该生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