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公孙钤望着那玉佩,轻声念道——“山有木兮木有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原来,如此。

  孟章与仲堃仪相视一眼,心中俱是感触良多。

  执明轻轻扯了扯慕容离衣袖,见他抬眼看过来,目光柔和,似有笑意,也便跟着笑了。

  公孙钤上前,将玉佩放在蹇宾腰腹上,轻叹一声,道:“齐将军已知,天玑王且安心吧。”

  想来天玑王蹇宾亲手在小小的玉佩上刻下这句话时,必是心神不定。世事伦常,内外忧患,本就压得他举棋难定。情思旖旎,怕他知,更怕他知而不应,定然也是羞赧与懊恼皆有的。而齐将军拿过玉佩之后,心细如他,见了这绵绵情话,又不知添了多少欣喜,多少苦涩,多少期盼。

  奈何此生情深缘浅,只愿来世再约白头。

  他们一行人并未停留许久。

  公孙钤在前,执明与慕容离并肩随后,仲堃仪与孟章紧跟着。只是孟章忍不住再三回头,似乎心事重重,颇为哀伤。

  出了墓道,慕容离拿长箫,在墓碑的花纹上一番倒弄。墓道紧闭,没有了开启机关的玉佩,再无人能踏入其中惊扰他们君臣二人长眠。这世上,也再无天玑王蹇宾与齐之侃,唯有同xué而葬的痴情人一双。

  离开之际,公孙钤向天权与天枢道名了来意。一为祭拜天玑王与齐将军,二来也是请两国国君同意,天玑旧国王陵方圆二十里,改称天玑城,不驻扎兵将,不设农田,仅留王陵一座,供世人凭吊。

  天权没有反对,天枢乐观其成。其余的,公孙钤不便于昔日天玑王墓前多说,天权与天枢自然也都明白。

  公孙钤再次恭请他们赴宴,对于王君这个身份,却没有提起。慕容离不想他尴尬,仲堃仪也只顾着孟章,于是昔日盟友,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告了别。

  执明扯着慕容离衣袖,回了他们的车驾。

  孟章低着头,一直沉默着,让紧随在他身侧的仲堃仪心中不安。但也不愿打扰他,只等他先开口道出困扰。

  孟章到底还是忍不住说了,却是为蹇宾和齐之侃惋惜:“若是他们能坦言相告,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仲堃仪道:“情之为情,难为情也。说得清道得明,未必才是深情。”

  孟章摇了摇头,颇为固执地看向仲堃仪:“本王以后若有心仪之人,必会坦言相告。世事无常,朝夕瞬变,不能犹豫不决。”

  仲堃仪顿时笑不出来了。

  以后?

  那眼下,便是没有了……

  你眼下没有,才是我如今犹豫不决的缘故啊。

  可虽然如此,心意却是如初的。

  只盼着,能如那同葬一处的人,心意相通,又不像他们,生生错过。

  第16章前尘旧事

  八月初五,天权王驾与天枢王驾同日到达天璇王城,天璇王陵光率副相公孙钤并一gān文武大臣于城门口相迎。本已是盛景难遇,谁料又一队伍以国君之仪仗出现,且打出了瑶光王旗,让欢庆的场面顿时陷入僵局。

  陵光怒火中烧却不得不qiáng装镇定,朝中大臣可不依,纷纷叫嚷,请陵光下令将胆大妄为的瑶光旧部余孽当场围杀,几名武将带了部下候在一旁,与瑶光众侍卫刀兵相向。

  天枢作旁者观,天权只当没看见。

  慕容离一言不发,漫不经心地下了马车,将紧紧跟随的慕容晗抱在怀里,与陵光隔了两国将士,遥遥相望。陵光自瞥见慕容离身影便杀意顿生,恨不得亲手将他刺死,可转眼看到慕容晗,他浑身杀意立退。

  只因为,慕容晗手里拿着本属于裘振的短剑,而慕容离的神情再清楚不过——今日他未必能让慕容离命绝于此,慕容离却可轻易将此剑毁去。

  陵光双手紧握成拳,微微发抖,一双明眸很快泛了红。身侧的公孙钤眼底掠过不易察觉的失望和伤感。僵持了许久,陵光终于开口让将士退下,以王子之礼请慕容离与慕容晗入城。于是,几国宾客便在这诡异的氛围之中踏入了天璇王宫,分住在jīng心布置过的宫殿里,比邻而居。

  瑶光恭贺天璇王喜结良缘的文书递jiāo到了陵光手上,可是那折子上,半句好听的话也没有,只有傻子也看得懂的要挟——瑶光王子自称意外得到裘少将军的神兵利剑,为此剑曾遭遖宿王追杀,九死一生,天璇王若想重获此剑,须拿国境东北三座城池来换。

  陵光看了文书掀了桌案,跌坐在地上,愤恨又无奈。他恨自己当初不够决绝,没有把瑶光文臣武将全都杀了,更恨自己轻视了瑶光弹丸之地居然还有复国的骨气,弄得天璇如今欲战而无兵将,更不得民心,硬生生被如此羞rǔ。三座城池啊,慕容离好大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