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晗不好跟十几岁的孩子凑在一起玩,自己拿了弓箭去猎野味,经过花树时看到那一幕,不由得暗自同情公孙念任重道远。
等到了溪边,慕容晗瞥见天枢太子孟之淇,心中又是一番纠结——昔日的孟章叔叔长了他几岁,他生得太迟,如今的孟之淇小了他几岁,他又生得太早!
慕容晗带着一腔幽怨走了。
孟之淇蹲在灌木丛前,看一只白兔探头探脑,看得入了迷。他如今十三岁,身量不算高,跟孟章有些像,可模样却越来越不像孟章和仲堃仪,眉目之间英气十足,没有君王相,却有大将之风。为此,仲堃仪没少头疼。
不远处,年纪最小的陵以桓蹲在溪边的石头上,探手去捉水里的小鱼,俊美的脸庞上没什么笑意。他不像公孙钤,也不像陵光,跟哥哥公孙念也不大像。早在数年前他被立为太子,小小年纪便养成了老成持重、不苟言笑的个性。不过也只有家人知道,他若笑起来,比谁都好看,如chūn风过面,如chūn水融雪。
孟之淇盯着看的兔子到底出来了,蹦蹦跳跳,一路跳到溪边。闻声转头的陵以桓还没瞧见是个什么东西,脚下石头一滑,他整个人坠入了溪水中。溪水不深,奈何他从未下过水,吓得手足无措,立刻沉入了水底。孟之淇飞快跑过来,扑通一声跳下去,偏偏没选对地方,跳进了水中漩涡,一个不稳身子也歪了,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溪水。
水下,波光粼粼,阳光穿透水层,困在水底的两个人无意中正眼看向对方,莫名头痛起来,一个捂着耳朵痛苦摇头,一个按着心口无法喘息。
哗啦啦!孟之淇和陵以桓被附近钓鱼的执明和慕容离赶来后一手一个抓起来,放在了溪边。响动声把其余人都引到这边。孟章和仲堃仪扶着咳嗽不止的孟之淇,渐渐地发觉这孩子看他们的眼神甚是奇怪。陵光和公孙钤给陵以桓擦脸的时候也发现了。陵以桓望着公孙钤,似乎受到了莫大的惊吓,等余光瞥见慕容离和仲堃仪,更是吃惊得合不拢嘴。
孟之淇也是如此。
当时一片混乱,孟章和仲堃仪、陵光和公孙钤以为孩子们落水受了惊,就没有留意。回到城中孟之淇听仲堃仪叫他皇儿,目瞪口呆,仲堃仪便开始纳闷。而陵以桓听公孙念叫他弟弟,然后转头就叫公孙钤父亲,也是一副骇然的表情,公孙钤也是郁闷无比。叫了医丞给诊治,医丞也断不出所以然,只说是二人落水受了惊吓。但很快,孟章和陵光都发现,两个孩子变得太多了。
孟之淇和陵以桓都不再叫他们父王,甚至压根没再说过一句话。与他们谈心事,致歉当时未能看好他们,他们两个始终都是漠然的神情,而且看上去似乎很尴尬,不愿与他们对视,更不喜他们拥抱。
如此担忧了好几天。
某日一大早,孟之淇不见了,孟章慌得不行,遣人到处找,仲堃仪心细去了马厩,发现自己给孟之淇挑的千里骏马消失了,不见的还有公孙钤骑来的那一匹。还没去问,天璇王已经派人来问是否有人见过陵以桓。
两个孩子莫名消失了。
父亲们自责不已,纷纷责怪自己当时未能看好孩子,也都遣出了最多的人到处寻找。天权和瑶光相助,一同派出了死士。
数日后,瑶光死士送回密报,慕容离也跟着消失了。
慕容离按照死士提供的马蹄踏过的痕迹,一路寻过去,那路线起初凌乱,后来却直指一个地方——天玑王城旧地。
慕容离赶到时,天近huáng昏,城门最后一□□查正在进行。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的孟之淇牵着马,孤零零地站在一旁,仰头看着城门上陌生的字迹,脸上还带着泪痕。进不了城,孟之淇失落而去,慕容离舍了骏马暗中跟随,看着他牵着马,来到天玑王陵,在大门外站立许久,最后绕过大门,寻了个角落□□而入。
慕容离心中讶异万分,他悄悄跟进去,借着一个个墓碑隐身,渐渐地心思沉重起来。
孟之淇好似在寻找某个人的墓碑,越走越往里面,而陵墓深处,极其压抑的哭声隐隐传来。
有个略显稚嫩的嗓音低喊了一声——“小齐……”
孟之淇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片刻之后,他发了疯一般跑过去,到了近前,看到的便是漫天晚霞之中,汉白玉的墓碑旁有个少年斜斜靠坐着,正低头哭得不能自已。
陵以桓额头贴着冰冷的墓碑,望着那上面的字迹,稚嫩的脸庞上满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悲伤沉重。
孟之淇停在他面前,看着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