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的视线越过秦易铮,望向他身后的某处,忽然扬起一个微笑。
秦易铮听见身后逐渐bī近的脚步声,和耳边骤然响起的:“荏南,这里。”
她叫他荏南,微微笑着,笑容也是朝向别人。
秦易铮脑中一阵晕眩耳鸣,他向后转头,许荏南摘下墨镜,在眼角边小幅度晃了晃,越过他向秋棠回说:“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关系。”秋棠说。
秋棠说完,秦易铮回头。秋棠看见他的眼睛空了一瞬,仅仅是一瞬,他很快恢复如常神色。
尽管那一瞬间,他眼眸黯淡如星光坠入万丈深渊;尽管那一瞬间,他脸色悲切如夕阳逐出地平线。
一场凌迟,第一刀落下时最突然也最痛,第二刀,第三刀,他一次又一次被她推开,冷脸,拒绝,刀子割在身上时似乎已经不觉得痛苦,大概已经痛到极点,反倒变得耐心温柔。
许荏南侧身,绕过秦易铮进门。
秦易铮笑了笑,松开门把,对秋棠说:“好,我等你有空。”
办公室门关上,秦晟被门带起的风chuī得闭了闭眼。
他转头瞥向秦易铮。
秦易铮目不斜视,没看他,也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
口袋里的手机第无数次震动,助理催命般催他回去补妆休息。
挑了挑眉,秦晟转身说:“我走了啊。”
身后自然无人回应。
等他走出一大截了,悄悄回头,看见秦易铮还站在那里,身形笔直,如雕如塑。
-
吃了一回闭门羹,秦易铮被再次拦在片场外。
秋棠扬起胸前的工作牌向他示意,满眼客气而疏离:“不好意思,棚里拍戏,与剧组无关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秦总,请回吧。”
秦晟在那边与助理耳提面命一番,甩甩手,助理领命而去,他小跑着过来,对秦易铮扬起脸粲然一笑:
“哥,我要进去拍戏了,秋制片会看着我的,你就不用跟进来了。”
秦易铮没看他,犀利视线直指一旁闲庭信步走进片场的许荏南,哑声问:“他呢?他凭什么可以进去。”
目光从他缠着绷带的右手移开,秋棠偏头示意秦晟快进去,公式化回应秦易铮:“RN负责剧集后期,他本来就是剧组一员。”
秦晟乖乖进了片场。秋棠与秦易铮对视而立,那双漂亮的眼中写满寸步不让的冷漠,昔日温柔迷恋再不见踪影。
满心怅然,秦易铮后退一步,目光仍坚定望向她:“我等你,不会妨碍你。”
秋棠避开他的视线,转身头也不回。
她垂下眼睫离去之际,嘴角微微勾起,那点不屑与嘲讽,悉数扎进秦易铮眼中。
难堪到了极点,仍觉得她好看得要命。
“我万锡南,大雁甲子探花,此生伴月邀影将进酒,爱的是舞枪弄墨,”秋棠合上剧本,“下一句是?”
秦晟闭眼,化妆修饰过的眉眼斜生隽逸,飘落满肩风流意气。
他接下句:“属意的是温婉解语花,三公主张扬过盛,脂粉太艳,实在不敢恭维,父亲还是退了这门亲事吧。”
背完,他睁开眼,殷切望向秋棠:“怎么样,还行吗?”
“嗯,戏里就这么演。”
秋棠卷起剧本,在他手臂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平时收敛一点,和你哥怎么说话的,yīn阳怪气没大没小。”
之前开门见并排立着的两人,单是看秦易铮怒意隐忍的模样,刚才办公室门外的光景秋棠便已猜到七分。秦晟这人无论走到哪,一身气人的本事倒是没扔下。
秦晟捂着手臂作吃痛状,故意惨叫一声,倏尔又笑起来,眼角晶亮看着她:“我帮你出气啊。”
“帮我出气?那你岂不是得先给自己两拳。”
秦晟一愣,嚣张劲儿哧溜一下没了,像飞在天上地气球突然被戳了个洞,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颓下来。
“用不着,我没气。”秋棠淡淡瞥他一眼,“别多管闲事。”
秦晟垂眼哦了一声,顺从说:“知道了。”
片场外,秦易铮与秘书通电话:“所有文件今晚十二点前会批复完,明早例会照常。”
放下手机,他转了转手腕,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方绢。
上一张绢巾用于擦拭手上被碎瓷片划破的伤口,血浸得太深太多,多次清洗后仍有印子,便索性扔了重新换一条。
伤口愈合中,右手活动难免受到一点影响,不能长时间握笔,不能下水游泳,夏秋之jiāo,落木幽深,而家中院子里的花草侍弄工作只能由园丁暂为代劳。
还有现在,他在燥热无风的廊檐下站了许久,浑身出汗,淌湿右手。
汗被绷带闷着,洇在初生的新肉上。没有表皮保护,神经受到盐分刺激,反应剧烈,但从另一面而言,这刚好让他的大脑保持清醒,不至于在闷热蝉鸣的午后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