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空利响割断他话尾余音,数秒后场地工作人员返音报数,十环,正中靶心。
这一下用力有点猛,秋棠甩了甩略微发麻的手,拿过旁边的水喝了一口,细白脖颈轻巧地吞咽。
放下水,她终于施舍般看了他一眼,“我叫秋棠。”
秦易铮能感受到她全然的封闭态度,纵然早有预料,却仍胸口一窒。
他后知后觉地感同身受,原来秋棠以前是这样的吗,枯坐一夜等不到爱人归来的身影;抽去浑身反骨,温顺蜷缩作一团,融不进对方圈子,心肝柔软水漓漓捧出,得不到半点回应。
原来他所谓的掌控全局游刃有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恃宠而骄,一旦位置对调,他成了求而不得患得患失的那一个,看见心上人绯闻满天,流言四起,却全都没有他的姓名,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仿佛与全世界为敌。
万箭穿心,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了。
他心痛,他不甘,他举步欲上前,秋棠抬起右手,冷硬弓沿抵住他胸口,手臂发力,一点一点将他推开。
“秦总,请你离我远点。”
胸膛被她抵着,仿佛心口硬生生被剜去一块,秦易铮一口气怎么也吐不顺畅。
可让他更不顺畅的,秦易铮抬眼,看见接完电话回来,出现在门口的许荏南。
他眼神陡然锋利。
许荏南平静与他对视,唇角挂笑,喊的是秋棠的名字。
他说:“秋棠,我回来了。”
秋棠应声回头,指指他刚才的位置,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许荏南挂上箭筒,探手向里握拢一圈,看着旁边的计数笑了,“九环,看来我似乎能赢?”
他目光似有略无地掠过秦易铮,脸上挂着的微笑在秦易铮看来虚伪挑衅十足。
许荏南张弓拉弦,身形舒展,笑容敛起,清俊气质现出几分凌厉。
“十环。”
工作人员话音刚落,又见一柄利箭飞出,甩风如刀,在光下拉出一道炫目长线,jīng准落在深红靶心。
秦易铮在秋棠左边,以侧身极窄的角度,帮秋棠she中一个十环。
垂下右手,他看着秋棠。
秋棠擦拭箭镞,看着前方红心。
许荏南利落搭弓,gān脆she中第九个十环。
一场休闲对局变成两个男人的较量,箭镞擦风走火,硝烟悄然弥漫。体面衣冠下,是秦易铮滔天的愤怒,不甘,恨不得将对方撕成碎片的嫉恨。
许荏南拿下十连满环,秋棠之前失手一次,总成绩以一环之差低于许荏南。
“你赢了。”秋棠对他说。
许荏南:“然后?”
秋棠笑了笑,放下弓箭,“愿赌服输。”
他们打了什么赌?秦易铮心弦骤紧,眼看着秋棠离他越来越远,眼看着他们一同转身离去。
心头火烧,秦易铮上前握住秋棠手腕,声音紧绷不安:“你要去哪?”
“松手。”
秦易铮盯她更紧,仍在固执问,“你和他在一起了吗?”
“和你有关系吗?”
秋棠垂眼,看着被握住的手腕,“我数三秒。”
秦易铮眼底黯然,他松了手,低声说:“他叫许荏南。”
秋棠警惕眯眼:“你想gān什么?”
许荏南笑笑,意有所指地:“秦总大概不甘心输给我吧。”
“输就输了,有什么不甘心的。”秋棠眸光浅淡,对许荏南说,“走吧。”
秦易铮站在原地,双手垂下悄然攥紧,连呼吸都显得落魄。
-
车门把手被塞进一张报纸。
报纸折叠成巴掌大小,恰好露出头版,“秦晟”“令秋”关键字标红加粗,照片里她的侧脸被放大再放大,远远地便引人注目。
秋棠看到了,许荏南自然也看到了。
她神色微窘。
一个人看都没什么,一场乌龙罢了,但是被人家看到自己的花边绯闻,这就比较尴尬。
她快步走过去,拿下报纸要扔进垃圾桶。
“我看过了。”许荏南含笑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秋棠:“......”
许荏南接过她手中报纸,展开,视线扫过那张照片,轻声说:“我来晚了。”
他将手中报纸平整叠好,放进口袋,“要是我早点赶到你身边,也不至于让别人抢了先。”
秋棠看着他。
许荏南打开车门,指节分明的手搭在门沿,作思量状:“不过好在他没成功,所以我想,还是来得及的。”
他话里寓意颇丰,秋棠心思敏锐,怎会洞察不出他其中深意。
她恍然又见到十八岁的许荏南,站在下过雨的草坪上,他抱着猫转过身,眉梢微挑,少年特有的清慡笑容,捏着猫爪朝她轻晃,说秋棠,我来晚了。
他微微笑着,有种时空错乱的混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