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眼晶莹如镜,里面映着一道身影,正从她身后逐渐靠近。秋棠看见了,回头对秦晟说:“别靠太近,可能有传染。”
她乍然回头,秦晟吓得脚下一趔趄,差点滑倒,晃了几下才堪堪站稳,看起来有点滑稽。
反正他在她面前,总是很被动。
秦晟小心翼翼走过去,在距离秋棠几米处站定,和她一起蹲下来,问猫:“它好点了吗?”
“看不出来,要去医院检查才知道。”秋棠给猫咪倒了一碗清水,转头打量他一眼,“怎么又到处跑?”
“我......过来看看你。”
秋棠大概刚洗过澡,换了一条红裙子,削肩的款式,细长手臂柔荑外垂。真奇怪,她每天顶着烈日东奔西走,身上一处晒痕都没有,从上到下,下巴颈到脚踝是一个色号,并不病态,很通透的白法。
她正拿了一只碗给猫倒水,半gān的长发顺着低头的动作垂下,散落肩头,散成一把漆黑羽扇,黑得发亮,秦晟在她的头发里看到那个无处安放的自己。
他整了整衣角并不存在的褶皱,向她道歉:“中午的杨枝甘露是我点的,我不知道你芒果过敏。”
“嗯,没关系。”秋棠说,“知道的人本来就不多,再说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所以秦易铮是为数不多的那个。
许荏南呢,他知不知道?
秦晟扬起一个笑:“你还有什么过敏的?我一定记住。”
“你把台词记住就行了。”秋棠拉开笼门,把装着清水的碗放进去,“刚才又NG十几条?”
秦晟的笑顿时有点垮,“我台词没忘,导演意思是说,我没把角色那股劲儿表现出来,不够浑。”
秋棠笑了:“你还不够浑?”
她把笼子关上,拆开一包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手,“以前怎么对付我的,那股劲儿你把它原样演出来不就行了?”
秦晟在她说第一句的时候就直觉要糟,果不其然,听她说完后面的话,整个人都慌了。
喜欢能有多廉价?隔着一层悖徳的禁忌,心脏被死死捂在雏鸟羽翼下,漏掉的那声心跳,也轻,也浮。
喜欢能有多奢侈?荒唐堆压,他连买单的资格都没有。
秦晟不便上前靠近,原地踌躇:“我其实......”
秋棠拍了拍手站起来,脸转向片场:“你该回去了。”
见他gān愣着,她抬高一点音量:“当着老板的面也敢摸鱼,还摸上瘾了?”
秦晟被秋总一记棒槌赶回片场,稍作休整,这场戏重新开拍。
重拍效果优于先前任何一条,导演满意了,最后他喊卡,这条过。
“现阶段保持这种感觉,就这么演。”
秦晟终于找到感觉,这场戏过了,喜不自胜地要去找秋棠汇报。
而他从棚里出来,扭头朝刚才的方向望去,那个角落空空dàngdàng,哪还有人,连笼子都没了,只剩下一个碗。
“秋棠呢?”他抓来一个人问。
“刚走了,抱着猫好像是去医院了......”
秋棠把猫放在副驾,没忘了绑上安全带,关上车门绕到另一边,忽然听见有人叫她。
放上门把的手一顿,松开,她直起身转过头,静静看着秦易铮朝她走来。
“你还没走。”
秦易铮看了看她车里的猫,视线落回她的脸,掏出车钥匙,相隔两个车位的位置随之传来解锁声。
“片场位置太偏,过去很远,一个人开车不安全,我送你。”
秋棠按着车门,路灯下的脸没什么表情:“秦总在片场待了一整天,公司很闲?”
她明嘲暗讽,秦易铮只是笑笑:“先送你过去,再去公司。”
秋棠垂眼看着他的右手,绷带上洇出的血痕已经gān涸。
他等了她一天,手伤也就拖了一天。
不过,他怎么会受伤?
秦易铮养尊处优,肩不用扛手不用提,活得比温室里的花还金贵,金玉闲人一个,他哪来的伤?
察觉到她视线,秦易铮不着痕迹地将右手往后收了收,语气轻松地说:“小意外。”
“你去医院。”秋棠拉开车门,侧脸向他,“我不喜欢苦肉计。”
她坐进车里,长响喇叭,将秦易铮喝退。
引擎发动,踩下离合,宾利自停车场驶出,开上国道,如一束银光浸入黑夜。
夜色昏沉,星点苍凉,哀愁隐于云层之后。另一辆迈巴赫同步驶出,错开安全距离跟在宾利后面,追在那道光后面。
车边是城市最边界,距离市中心最远的一座山,碗大的月亮照下来,晕人的皎白,映在秦易铮的眼里,他瞳中漾开一圈雾气,近乎梦幻。
很久没有和秋棠距离这样近地,走这样长的路程,即便是他上赶着硬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