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他们的家乡被路过的海贼袭击了。镇长第一时间便通知了最近的海军基地,然后组织大家逃到山里避难,哥哥因为行动不便,他扶着哥哥跑也跑不快,被海贼抓住了。
海贼要财宝要食物要女人。
全天下的海贼都要这些。
穷乡僻壤的地方没有财宝,他们就加倍地用后两者补偿回来。
被毒打的他是真地熬不住了,可是哥哥却一直咬着牙让他不要说话,他鼻涕眼泪混着血,闭紧了嘴巴,忍受着落在自己身上的痛苦,看着落在村民身上的痛苦,看哥哥的另一条腿也被嬉笑的海贼玩儿似地砍断,血溅得远,甚至喷到了他脸上。
耳边是海贼的狂笑声,他眼睁睁看着哥哥身体里的血流尽,眼中的光消失。
「……
“该死的海军来了!收拾东西快走!”
“船长,那这些人怎么办?”
“杀掉杀掉,别管了!”
迪威尔生出了最后一丝力量,睁大了肿成一缝的眼睛。
子弹打在了他背上。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间,迪威尔看到了硕大的“正义”二字。
……」
因为家乡被毁,亲人被杀,所以迪威尔命大被救,养完伤后便倾尽家财资助家乡重建,自己则报名成为了海军学员。
他没有哥哥那么伟大的思想,他只想报仇。
而过了这么多年,直到最近,他才查到那个海贼团的踪迹,并从对方的行动中注意到了一些让他胆战心惊的东西。
为了继续追查下去,他开始拼命抓捕海贼,使手段往上爬。
娜娜的赏金不高,还做了伪装,本该安安全全的,能被迪威尔注意到也是因为有这样的背景因素。
安平得知娜娜被抓的消息后心慌不已,连忙去救人,最后终于在娜娜和其他海贼被运往推进城时在水下凿穿了船舰,救下了遍体鳞伤的娜娜。
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带着娜娜从海上逃离,可是等到他上岸寻找医生寻求帮助时又遭遇了迎头一击。
所有人都以为身为鱼人的他袭击了身为人类的娜娜,他们恐惧、憎恨,拿起武器阻止他靠近,热血男儿奋不顾身地想要从残忍的鱼人手中救出自己的同胞。
安平解释无果,又担忧高热晕厥的娜娜,只能把娜娜jiāo给他们,再三恳求他们一定要找医生来,自己则躲了起来。
安平在城镇外围的树林里等待着,像一条流làng的野狗那样躲藏着,最后看到了娜娜的尸体。
这样偏远的小岛上哪有什么厉害的医生,得病了也就是看命罢了。
村民们也只是叹息娜娜命途多舛,好不容易从鱼人手下逃出来,最后还是没有熬过去。他们不知道娜娜的家在哪儿,只能拿一块草席裹了,打算将娜娜下葬。
雨后的土路湿滑,一个扛着娜娜尸体的少年脚下一滑摔了一跤,猝不及防之下娜娜的尸体滚了出来,滚下了山路,一直滚到从灌木丛后站起身的安平面前。
娜娜死了。
安平看到了死去的妻子,她的面容那么安详,好似只是沉睡在了死亡中,随时有可能以这样的模样睁开眼睛,从死亡的另一端注视着深爱的丈夫。
「……
安平有时候,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他沿着他们曾航行过的路线往回游,中途停在了乔乔长满了海藻和寄生物的尸骨面前,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最后,安平将娜娜葬在了她的家乡,只留了娜娜母亲给她留的一条素银项链。
他安葬完了娜娜,无事可做,恍惚来到一处海岸,这里曾经坐着娜娜,娜娜托腮看着海面下的他,眼神温柔无比。
他坐在娜娜曾经坐过的地方,视野中是无边无际的蓝。
海水的蓝带着一种忧郁的咸苦,是的,就像泪水的苦味一样。
爱情的味道也是一样的苦涩。
大海就是爱情,每天都有无数人沉船,安平和娜娜也不过是其中一对。
安平长久地坐在那里,想起了许多事,那些他和娜娜一起经历的事。
正义号的沉没,那个退役海兵那时候说:“他们刀刃相接,有一种正在共同抵抗那片绝望的蓝天般壮烈,正义号是为此沉没的,全世界的船,海贼船也好海军军舰也好,都该为此沉没。爱情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不沉船就不行,岸上的人不懂,除了淹死的人和沉没的船只以外,谁都不知道爱情是怎么回事儿。”
他的世界毁灭了,可是实际上,世界上不过是多了一艘无名的沉船罢了。
安平一直坐在那里,永永远远地坐在那里。
多年以后,迪威尔总会时不时想起自己升官发财报仇成功后途经的那个小岛,那座岛东面海岸上有一块形状奇怪的石头,生活在这座小岛上的村民都说那是一个鱼人的尸体,因为心爱的妻子死亡而绝望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