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索放下手里的黑子,站起来:“我先走了。”
眼看要输的冯之吱忙不迭点头:“臧医生辛苦。下午三点多我换班以后去找你啊!我妈煲了汤喊我们回家吃。”
“嗯。”
臧索往外走了两步,停在依依跟前,食指关节敲了敲她的脑门:“看好她,给你申请一个新的娃娃?”
“嗯!”
?你们这个jiāo接流程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臧索:“谢谢。”
冯之吱:“......”我谢你个大头鬼啦。
......
早间的自由活动时间结束后,有一个多小时的集体认知治疗。
六个人搬了小凳子围成一个圈,导师坐在上首,冯之吱拿着记录本坐在后边,房间四周还站了四五个保安。
在少数情况下这种认知疗法会再度唤起创伤,引起病人的反抗,老师的引导语尽可能地柔缓。
作为八楼的顽固钉子户,几个小可爱眼睛一眯表示并不想配合。
周生两条长腿往前一伸,颓废地说:“我接受治疗四年了。重度bào力倾向。”
导师点点头,引导他:“很好。愿意跟我们分享一下你的童年成长经历吗?”
“不愿意。”
僵持许久未果,老师无奈叹一口气:“那下一个吧。”
沈老太太左右看了看,嘴唇一撇,慢吞吞开口:“我了?”
“我有个孙子,今年二十九了,生活得一塌糊涂,还老jiāo一些烂七八糟的朋友。犯的事情多了不好,菩萨看着呢。我年纪大了,别的方面帮不到他,就想着少吃两口,晚上给他多念会儿经……”
一说到她的孙子,沈老太太的话匣子就关不上了。她有严重的睡眠障碍跟进食障碍,还伴随自我伤害行为。医生说这是她潜意识里对孙子作恶的愧疚。
冯之吱对这个作恶多端的孙子有诸多揣测,不过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见过本尊。事实上住在八楼里的人,除了李新新那个bào躁地父亲偶尔出现,其他人地家属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下一个发言的是依依。
她抱着破破烂烂的娃娃,态度倒是坦然:“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阿姨们对我都很好,可惜我长得不好看,没有人领养我。”
其实事实并不是这样。她的防御机制给她自己编造了一段虚假的信息,还会通过不断修正这段记忆来迎合这个新人设。这是创伤后应激症状。
段寿顶着他的非主流刘海弱弱地说:“我、我是被校园霸凌。”
冯之吱悄咪咪透过人缝看了他一眼,还好还好,是病弱少年人格。
李新新更没什么好说的,重度自闭。
迟基被安排在最后。
他沉默了下,说:“我做了个梦,然后就被送到这里来了。”
冯之吱低头看了眼档案,这位新朋友原职是个社会版记者,入职刚满一年,失手杀了自己上司,辩护律师给出的理由是被告工作压力过大,患有攻击性jīng神疾病,行凶的时候不具备控制自己行事的能力。
听说案子还在走上诉流程,暂时把他放到了德安分院。具体情况还要等医院jīng神鉴定跟司法部门进一步调查。
冯之吱还在埋头沉思,又听迟基画风一转,对着她的这个方向说道:“不过不要紧,我知道这都是上天的安排,就是为了让我遇见我梦中的女神——吱吱,我喜欢你,我要追求你……”
说着整个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冯之吱的方向扑,被几个保安合力抱住注she了镇静剂。
“……”
冯之吱默默举起手,对着导师说:“我今天也在努力保持正常。”
……
认知训练不欢而散,整个八楼乌云惨淡,患者一个个被拎进去做一对一谈话治疗。
看到他们蔫巴巴地蹲在角落里长蘑菇,冯之吱也有点丧,趴在护士台:“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集体倾诉。你不觉得每次都像一个二次创伤的过程,大家的心情更加差了吗?”
小西低头在纸上写jiāo班材料,嘴上说:“只要不发病,对他们来说都是好的。”
冯之吱:“那他们每天都很好了呀。”
除了偶尔不吃药,偶尔藏刀片,偶尔咬个人,已经很乖了。
小西言简意赅:“咱们院长是“直面惨淡人生派系”,不像你,chūn风化雨的怀柔派。”
心理室又走出来一个人,手上绑着牢牢的一圈束缚带,被两个护士一左一右压着往病房走。
肉|体失去自由,至少jīng神世界应该保留一片净土吧,哪怕是虚幻的净土也没有什么不好。
冯之吱换了半边脸趴在桌面上,长叹一声:“掉血了,要臧索亲亲抱抱举高高。”
……
一直到午饭过后的自由活动时间,八楼还是丧丧的,厚重诡谲的一片yīn云凝在集体病房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