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小臂骨折,御医为她上了药膏用木板固定住,还叮嘱要在塌上躺至少半月。伤得恰到好处,合了她心意。这下不用每日都去书房抄书,除非皇帝铁石心肠命她用左手。
张嬷嬷还是将此事如实禀告皇上。嬷嬷没告诉于心然皇帝回复了什么,但是听一喜说行宫内外守卫愈加森严,从前是鸟儿飞不出,现下是蜜蜂都会被拦下。
很快就入了秋,天气转凉,山间秋雨说来就来,从窗口望出去,远处的山也渐渐褪色,如此悄怆之景实在不利养伤。
于心然的心境极易受天气影响,躺在塌上困于一隅,怎么都欢喜不起来。尤其临近母亲的忌日,可惜母亲的镯子留在了行宫,没有一道带来。
人一闲下,白日里容易多想,夜里又多梦。梦见了宜枝,于心然至今没弄明白这丫头,到底是存心想谋害皇上,还是为了袒护她扛下所有的罪责。她私心希望是前者,否则叫自己如何受得起。这成了她一块心病。
她这模样可急坏了张嬷嬷,命膳房炖各种补品给她用,可于心然还是肉眼可见地消失下去,偶尔从塌上起来走动,也只是愣愣地站在窗口空看秋雨绵绵,想起母亲又不自禁落泪,好几次被张嬷嬷撞见。
于心然只求她不要告诉皇帝,否则他还以为自己是后悔了,那可真是太丢人。对于bī疯皇后这件事,她从有过一丝悔意。
“娘娘快来尝尝这些点心。”宫人们鱼贯而入,手里捧着的瓷盘里装着各式各样的点心。行宫膳房做出的点心总没有皇宫里的jīng细别致。
可于心然一看这些新奇样式就知道并非出自行宫御厨之手。
“皇上将那位宫中御膳房的江南点心御厨派来了。”一喜透露。
原来如此,于心然执起筷子夹了个块蜜糖蜂窝糕,送到嘴边才想起来这是宜枝最爱的糕点。从前每次命御膳房送点心来,她总要加上这一道,自己却从来不吃,都留给了宜枝。
于心然又将蜂窝糕放下,鼻子一酸qiáng忍住泪水。
“娘娘怎么不用,奴婢听说娘娘从前最爱食甜点。”张嬷嬷忧心道。
于心然只能勉qiáng又扬起笑容夹了块红豆糕。江南御厨素来知道她的口味,多加了糖。可也许是因为这些时日嘴里寡淡,这红豆糕令她觉得甜到发腻。
满桌jīng致点心,只用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一个多月过去,她的伤并未好转,jīng神甚至每况愈下。
不知张嬷嬷在送去京城的文书里是怎么写的,皇帝又将医术最好的张御医从京城派来。并不管用,徒令其他几位御医愈加诚惶诚恐罢了。
“娘娘如此忧思、闷闷不乐,可如何是好?”张嬷嬷忧心道。
“等秋雨过后就好了。嬷嬷不必忧心。”于心然和衣躺在罗汉榻上望着窗外秋雨,对面山上的枫叶火红火红的。她身上盖着薄被,反过来安抚张嬷嬷。
下午张御医又来查看她的伤,捏了捏小臂上方,“娘娘感觉如何?”
于心然假装疼得皱起眉头,“手上没力气,只觉得骨头里酸疼酸疼的。”
“那是完全没长好。”这段时日张御医愁得眉心生了道浅浅的悬针纹,“怎么会这样,这都两个月了。”
别说两个月,信不信她能装上整整一年。心境不好是真的,手臂的伤没好是假的。只因为不想继续被困在书房里抄书。
未过几天,行宫的守卫有一半撤到了山下,张嬷嬷看了皇帝的信后道,“皇上说不再拘着娘娘只在行宫走动,叫奴婢备着马车,娘娘任何时候想去宫外游玩,只需吩咐一声,侍卫们就会护送娘娘出去。”
皇帝还在乎她的死活?可行宫的侍卫们皆身着铠甲,腰配大刀,护她出去吓着其他游人,她在侍卫面前也只能端着贵妃的架子,那又有什么意思呢。于心然面上说叫张嬷嬷替她谢恩,心里却不为所动。一次都再没出去过。
十月初收到妹妹来信,才看了几行字,于心然便从罗汉榻上跳下来,用双手举着信往下读,欣然同徐雁秋将于十一月初成亲,这可真是个大喜讯,于心然脸上淡淡的愁容立即消散了,唇边晕染开笑容,连眼眸也变得弯弯的,眉宇间终于开阔。
信上还说皇帝恩准她回京城观礼......
困在行宫小半年,她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读到最后才明白皇帝只允许她住在京城郊外的行宫,观礼完后再将她送回幽州。
雀跃的心情又瞬间冷了下来。
可真是绝情,两人当真成陌路,皇帝要幽禁自己一生么?不过这样也好,她也不想再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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