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一般的话,那就是江姜那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在电视转播里听过。
待到冗长的新年致辞结束,那一封决定了无数人命运的洁白烫金信封被年迈的国王从托盘上拿起。
他先是依照传统对着镜头展示了一下完好无损的火漆封印。
随后缓缓打开了信封,抽出了内里折叠完美的纸张。
江姜从来没觉得自己会因为这一桩事情而紧张,但是等到那张纸出现在镜头中央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在他看不见的背后,举着香槟杯的郁容神色莫测,他双眼微眯,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全球瞩目的直播画面,反而一直若有若无的落在江姜的背上。
他的目光即使若即若离,但因为其中蕴含的情绪过分深重。
其实是十分明显的,但是江姜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屏幕上,居然十分罕见又失误地丝毫没有觉察到。
“啪啦——”
装着浅huáng澄清酒液的薄壁香槟杯落在了地上,酒液与玻璃碎屑迸溅开来。
“怎么可能……”江姜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
家庭影院的环绕音响里传来的名字清晰又陌生。
——一个无宠无权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小角色,他凭什么!
江姜失手滑落酒杯的那只手在空气中虚虚紧了一下,他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向郁容,却一字没说。
郁容坐在沙发上,抬眼与他深深对视,眼神中情绪难辨。
两个之间的僵持就像是一把拉满的弓箭,只消再多一分力道,就要生生崩断。
短短几秒,江姜的心头过往种种瞬息闪过,他轻轻后退了一步,右手扶在了放置在一边的冰冷餐车架上,他略微眯眼,“是你吗?”
郁容没有说话。
江姜也不需要他再说话了。
他后背的肌肉瞬间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要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蹿了出去。
可他慢了一步,有人比他更快。
冰冷又熟悉的金属器械轻柔地抵在了他的脑后,“别动……”
江姜周身几不可查的一震,但多年的专业训练昂又使他极速镇定了下来,他qiáng行让自己一寸寸地松懈了下来,甚至懒洋洋地转过了脑袋。
陆舟英俊痞气的脸出现在了他两步之外的视线里,他甚至很有心情地冲他笑了一笑说了声Hi。
“你什么时候上来的?”江姜扯了扯嘴角。
陆舟看了郁容一眼,郁容摆了下手,陆舟抵在保险上的手轻轻一扣。
随后撤下了枪口,“我上来的时候你在专心看电视。”
江姜看了眼陆舟,又打量了一下四周松散却呈现聚拢之势的侍者,他识时务地举了举双手,“我认输。说吧郁容,你要gān什么?”
郁容站起身,扣上了西服扣子,他笑了一下,“走吧宝贝,跟我上去,我给你的礼物还没有完呢。”
夜晚的海风很大,卷起了江姜身上淡薄衬衫的下摆,露出了一截劲瘦苍白的腰际。
他原本松松绑着的马尾也被chuī得松散了,落下的漆黑发丝贴在毫无血色的脖颈与脸颊上,看上去漂亮又láng狈。
郁容叹了口气,在陆舟不赞同的目光下走了过去,他脱了身上的风衣外套替他裹上,指了指码头方向,“看……”
通往码头的道路拐角,有车灯闪烁,一分钟后,三辆全贴膜的SUV缓缓停在了码头边。
率先下车的是荷枪实弹的身着黑衣戴着监察标志的武装人员,待到他们将中间那辆SUV缓缓包围,中间的车门才被缓缓打开。
一个身量高挑穿着洁白军礼服的白种女人下了车。
与她肩上王室徽章全然不符的,是她手腕上沉重漆黑的磁铁手铐和用于阻止发声,覆盖了下半张脸金属面罩。
江姜的瞳孔在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猛然紧缩,他甚至不可置信地推开郁容,踉跄几步跑到了甲板栏杆的最边缘,“姐姐……”
女人斜斜撩起眼尾瞥了他一眼,她与江姜有些相似却因为岁月而更加深邃迫人的美丽眼睛里,没有什么遭人算计的不甘或者怨愤,反倒是成王败寇的坦然。
江姜不恨他的姐姐,即使她令他吃了很多苦头,也没有多么真心对他好过。
无论如何那都是他的亲姐姐,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是在他年幼的岁月里都是这个女人代为行使着母亲的权责。
郁容在他十步之后遥遥开口,“江阿姨告诉我了一点儿关于你小时候的事情。所以,宝贝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站在岸上的人马也已经在这时遥遥捕捉到了此次的任务目标,领头的男人扬声开口,“殿下,监察所现在对你提出关于一级叛国,一级谋杀,一级机要泄露等十条指控,请您立刻下船跟我回去接受调查。”